「有什麼話等行過回來再說。」江老夫人抬手阻止,幽沉的目光一直跟著小福子漸行漸遠的背影處,直至消失。
等了一會兒,江行過回到後堂,一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低聲道:「送走了。」
「他可有起疑?」
「塞銀子的時候,我裝著不經意嘀咕了一句,再加上先前故意說的話,估摸著應該是打消他的懷疑了。」
「那就好。」江老夫人緩緩舒了一口氣,側首道:「都出來吧。」
隨著她的話,胡一卦,也就是鼠大從內堂走了出來,在他身後跟著兔四。
他走到擱著茶碗的地方落座,沉聲道:「若不是行遠讓兔四來通知,倒是讓他給撞見我在這裡了;可惜,茶碗沒來得及收拾,還好行過機靈,幫著給瞞了過去。」
小福子一開始猜得沒錯,那茶確實不是斟給江行過的,而是給胡一卦的。
江老夫人睨了一眼江行過,微笑道:「這小子沒別的本領,就是有幾分小機靈。」
江行過翻了個白眼,不樂意地道:「老太太,可沒你這樣誇人的,什麼叫沒本事,這鋪子從租到店面到官府那邊的手續,可都是我辦下來的。」
江行遠也在一旁幫腔,「是呢,茶行能夠這麼快開張,真的是多虧了大哥幫忙。」
江老夫人笑呵呵地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們倆個感情好,倒顯得我這個祖母是惡人似的。」頓一頓,她道:「你們去前頭忙吧,我與胡先生說幾句話。」
待二人離開後,江老夫人斂了唇邊的笑容,神色凝重地道:「陛下……當真對我這般忌憚嗎?」
胡一卦沉默片刻,道:「老夫人知道陛下多少秘密,您心裡最清楚不過。」
「可我斷然不會出賣陛下。」江老夫人急切地說著,握著龍頭拐杖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起灰白之色。
「可是陛下不這麼認為。」胡一卦嘆息道:「所以……您既是江家的定海神針,也是江家的隱患;一旦陛下判定您會對他不利,那麼江家……便會傾覆在皇權殺戮之下。」
江老夫人渾身顫慄,若非這次胡一卦提醒,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被梁帝忌憚成這個模樣。
梁帝啊,那是她一口奶一口奶餵大的,為了他能夠登鼎九五至尊,她幾番冒著性命之危,為其奔波;
可就是這麼一口一個奶娘,一口一個至親的梁帝,居然一直視她為隱患,甚至派人暗中監視,每每思及,都讓她心寒之至。
「陛下如今只道自己壽命綿長,所以暫時還不會對江家動手,唉,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在一陣長久的沉默後,江老夫人欠身道:「讓先生費心了。」
「老太爺對我有恩,這是我應該做的,老夫人無需掛懷。」
「話說回來,先生修書請我入京,應該不止是為了說這件事吧?」江老夫人目光沉沉的說著。「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老夫人,此次除了給老夫人提個醒外,最要緊的,還是希望老夫人能夠勸長公子回岳陽。」
「為何?」
「長公子為何堅持要在京城開茶行分鋪,您心裡應該清楚,如今辛夷與大殿下成親在即,一切已成定局,長公子留在此處只會徒惹傷心;
如今的京城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暗流涌動,太子、淮王、齊王,乃至長公主,各方面都在暗自較勁;一旦眼下的平衡被打破,必定會死很多人,而長公子……不應該被捲入這場危機之中。」
「我明白。」江老夫人面色凝重如霜,「我會勒令行遠隨我回岳陽,這裡的鋪子,找一個可靠的掌柜打理就是了。」
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還沒等江老夫人說服江行遠,便有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入京城,直達天聽。
梁帝面色陰沉地合起手上急報,看向跪在大殿上,滿身風塵的士兵,冷聲問道:「太子怎麼會落入那些反賊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