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已是臘月,離年日近.王夫人這日正與鳳姐治辦年事,說到當下春祭的恩賜為何還未來-------賈府乃是國戚勛眷,春賜就如皇上發下的壓歲錢一般.
正說著賈蓉便進了來.捧了個小黃布口袋,請了安道:
「春賜領來了.父親叫我送過來.」
他口中對王夫人說話,人卻笑嘻嘻的偷眼看著鳳姐.此時寶玉王夫人皆在旁,弄得鳳姐極是尷尬,偏生又不好發作,只得在心中暗罵.
且喜王夫人被賈蓉身上的服色勾起了心事,怔怔的無暇他顧.寶玉這幾日卻常常發呆,神不守舍的樣子,根本就未將賈蓉的來到落在眼裡.
賈蓉足在那裡彎了盞茶的工夫的腰王夫人才回過神來,忙道:
「怎麼今年遲了數日?」
賈蓉陪笑回道:
「今兒耽擱了些時候,卻是上面的事.我可是日日去跑的.」
寶玉偷眼看那黃布口袋,上道是:
「銀五百兩春賜,某年月日.」
他心中暗暗好笑,常言道皇恩浩蕩,原來也不過如此小氣,區區五百兩,趕不上自己去販運半趟私鹽.
王夫人見了賈政,取出銀子,將口袋向宗祠大爐中焚毀了.卻看著賈蓉離去的背影不住嘆息.寶玉見王夫人的樣子,他乃何等玲瓏人物,知她是眼熱賈蓉身上那套龍禁尉的侍衛衣服.心中暗暗好笑,因道:
「媽,他身上那個候補侍衛不過是拿幾千銀子買來的,你巴巴的望什麼?」
王夫人嘆了口氣,也不說話,眼中卻已汪然.摟著寶玉悲道:
「珠兒要是還在,只怕……..只怕都把我的誥命都拿回來了.你卻又……又這樣不長進.」
說著忍不住雙目淚垂,其時凡為官者九品以上,朝廷均會為其母,妻封下一套誥命,包括衣冠服飾等-------這也是當日富貴人家攀比的資本.
寶玉暗暗皺眉,覺得母親懷中抱的是自己,腦子裡想的哭的卻是那個死鬼哥哥,甚不吉利.只得溫言寬慰,王夫人卻自傷往事,哭得越發厲害,寶玉也有些惱了,掙脫母親的懷抱抗聲道:
「大哥不過是區區一個舉人,充其量不過一個六品誥命,那算什麼?」
說著便往外走去,王夫人鳳姐驚異的看著他.寶玉行到門口立了數刻,修長的身形里流露出一種說不盡的桀驁從容之意.良久,他沒有轉身,緩緩的一字一句的道:
「五年之內,我定會超越父親!」
他的話聲低沉,之中卻流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要知道賈政出身名門世家,無論是學問,人品,還是操守均為中上之選,其女更入宮為妃,此時方才四品正職-------寶玉竟揚言要在五年內將之超越!
王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這般無禮的揚長而去,心中卻暗自後悔不該這般刺激於他.但是同時又回想起發生在這個兒子身上種種奇異之事,心底忽然又泛起一絲僥倖的希冀
「萬……..萬一,這孩子真能超越老爺,其實也未可知.」
已到了臘月二十九日,各色齊備,喜氣洋溢里,兩府中都換了門神,聯對,掛牌,新袖了桃符,煥然一新.寧府中卻是長房,因此祠堂設在寧府,榮府中人均過來了,凡有品級誥封者,均著朝服,引入宗祠.
寶玉隨眾忙忙的隨人舞了半日,也不知道磕了個多少頭,偏偏四下里鴉雀無聞,,只聽得鏗鏘叮噹,金鈴玉佩微脆搖曳之聲.好容易熬到「禮畢」二字,長長舒了一口大氣.
這一夜自是人聲嘈雜,語笑斐聞,火樹銀花,絡繹不絕.四下景致裝點得花團錦簇,通明若晝.寶玉卻尋了個空檔,趁無人管束,溜出園子出了城,徑直到了聚賢莊上與一干手下喝酒吃肉,一反先前壓抑之態,鬧得個不亦樂乎.
初一五鼓起來,一等大事便是對北朝賀,兼祝宮中賈妃千秋.寶玉尋了個機會,死隨在賈母身旁,所有來賀節的親友一概不見,閒暇時偶與寶琴,寶釵,黛玉等說說笑笑,抹牌作戲.
二女自那日螃蟹宴後,知道賈母相中了寶琴,均覺受到了威脅,放下先前矜持與寶玉重歸於好,惟恐被人捷足先登.如此妖嬈陪襯在旁,寶玉過得倒也舒心.他見王夫人鳳姐每日裡不是忙著請人吃年酒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