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距離此家酒樓不過四條街道之遙的一所精緻小樓中,二皇子的心腹兼舅舅顧意正向弘毅報告了一件事:
――羅洪羅老虎已在酒樓的雅間裡找上了寶玉密議。
交談的內容沒有人知道――因為沒有人能夠在躲避開了跟隨羅老虎二十年的十七名親衛後,還可以在那個詭秘難測的焦大的嚴密監視下欺近密室的十丈以內。弘毅乍聞變故,面色如常,淡淡道:
「聽說羅洪年前曾與弘興有過一席深談?」
顧意胖胖的臉上笑容早已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片沉凝陰沉的神色,他略微想了想,這才很是慎重的輕點了點頭。
「那麼,賈寶玉會不會已經答應隨羅老虎一道去與弘興談談?」
說這句話的時候,二皇子弘毅的眼中又漾起一陣奇異迷幻的光彩,那就仿佛是燃燭在他深邃的眸子裡激起了一眶星星點點的霓虹。
「這倒不一定,弘興同他之間的過節是以鮑雄的鮮血凝固而成,不是那麼容易解得開的?」顧意皺著眉眯著眼道。「但老六若是看上了他,老三弘晝也必派遣趙天明找上他的,他今天不答應,難保明天也會不動心。」
二皇子弘毅若有所思的道:
「舅舅的意思是?」
顧意依然眯著眼,眼縫似兩根橫著的針,他的話也似一口針:
「這個人,若不能用,便不能留。」
弘毅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斷然道:
「舅舅可還有沒有別的方法?」
顧意以手輕輕的撫摩著面前躍晃的明亮燭焰,仿佛那不是火焰而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般。完全略去了火苗本身的熾熱。良久才一字一句的道:
「有!」
弘毅的神色卻複雜起來,他的眼中幻彩更盛,幾乎能令人強烈的感受到內中包蘊的熾熱。而那種神情仿佛就是一個人獨行在極險峭的懸崖旁似的。
「我施之以恩,動之以利,母后更是以蘭蕊的親事為餌誘之以色都不能明顯打動他,舅舅還有什麼法子?」
顧意目光閃動:
「我不能說,也不敢說。」
這位二皇子奇道:
「不能,不敢?此等四字何解?」
顧意輕搓著明黃的燭焰,似笑非笑的道:
「如果我說了出來,貝勒爺怪我太狠。我可是為了大業白挨了冤。」
弘毅神色頓和,笑道: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自古成大事者,都是果決之人,婦人之仁怎能成事?舅舅為了我這個不成材的侄子殫精聚智,處心積慮的想出奇謀妙計,我要是還誤解。那還算是人麼?」
顧意謂然道:
「貝勒爺對我一向信重,屬下素來都銘感五內,只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是我這個計策要是貝勒爺泄露出去,將來一旦為當事人知曉,難免老命不保……」
弘毅笑道:「舅舅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莫非真要我賭咒發誓?」
顧意忽然一嘆。
弘毅奇道:
「舅舅仍不放心我麼?」
顧意望定弘毅道:
「我倒絕對信得過貝勒爺,而是我這計謀若是能成。賈寶玉這等人物一旦投靠貝勒爺門下,只怕將來金鑾殿上,我連門檻都沾不到邊,說話也沒人肯聽了。」
「我還道是為了什麼?」弘毅誠摯的推心置腹道。「舅舅在我這裡勞苦功高,賈寶玉就是再有一百倍的能為。也萬萬不能紊亂了輩分。」
顧意再次苦笑道:
「可是,我這主意要是一出,一旦將來付諸行動成功後,貝勒爺只要在人前一提是我的主意,我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弘毅見他舊事重提,眼中微露出不耐之色,旋即轉為三分狠辣,七分果斷:
「好,舅舅既是不放心。我便當天立個誓來:皇天在上,我待先生推心置腹,禍福與共,先生為我大計獻策,我絕不泄露機密讓人懷怨於先生,若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顧意等他說完,這才撲的跪地勸道:
「貝勒爺快別這麼說,真是愧煞屬下了……」他卻沒留意到弘毅對他的稱呼已經由「舅舅」
第七十四章絕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