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素來清冷自若的大羅教聖女,面對著寶玉泣等憊懶人物一時間也失了方寸,想那教中上下哪個不是對她尊敬非常,就連羅洪川這等桀驁放蕩的人也不敢擅自靠近她身內三尺的距離,什麼時候遇到過寶玉這等打又不能打,罵更是罵不過的傢伙?
寶玉忽然又贊道:
「你的脖子真好看。」
柳夢的臉上立時一陣火辣辣的燒熱,兩腮若春桃一般的彤紅著,此時的她,除了清冷之外,還仿佛艷到了骨子裡,可是在這羞忿之餘,甚至還帶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甜蜜。她的雙指卻無意識的滑過自己白皙修長的脖子,她平日裡孤芳自賞時,亦是自負容貌,但是寶玉偏生贊她自己都沒有留意到過的脖子,這來自於特別的人的特別的言語,分外令她有一種砰然心動的欣悅。
寶玉強忍住不去看她,每看她一次,就仿佛是一次瑰麗的中邪。他只怕一眼看上去,失陷的不僅是目光,更有些畏懼將心都淪陷了進去。
「你難道就半點不關心那位紅顏知己的安危?」
清醒過來的柳夢,冷不防的忽然拋出這般一句反擊的話。而這句話中還有一些似不相干的微酸意味。
寶玉微笑依舊,眼睛裡卻巡荇過一抹風刀霜劍也似的明利。看到這種與表情全然相反眼神,就連清冷自若的柳夢也無由的覺出難語地孤寒來,使得她偷偷的打了一個寒噤。
兩人隨後默默相對。只是共鳴也似的回味著相互間那微妙而難言的獨特氣氛,在這世界上尤其是青年男女之間,是有很多東西,不需要也不能用語言來表達的。柳夢的雪膩的膚顏在月色下被烘襯得出奇的勻柔,她既沒有問寶玉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也根本沒有提為何這個男子要不顧一切為自己擋下巴維爾的瀕死一擊。仿佛他本就應該來,本就應該在那個時候出手維護自己。
寶玉自然也沒有說。
有的事意會便足已,言傳倒落了下品。
單是他停落在柳夢玉頸上的熾烈眼神便似一杯熱酒,足已令對面看似清冷實已羞靦女子回味整日整夜。
寶玉俯下身,拾起了巴維爾手中的那支若一隻慘青邪眼地彎彎刀鞘。摩挲著上面的一個個奇立峭拔憤懣的文字。感受著那仍然噴礴難禁的慘烈情懷。
這一個個浮凸在鞘外的文字。在月光下更淡淡的露溢出一股淒清地寒。寶玉輕微的嘆息了一聲,看了看京師的方向,淡淡道:
「我走了。不過你最好想點辦法給自己留點傷勢。」
話音尚裊裊在耳旁。人已如來時那般突兀地消失在下半夜的黑暗中,柳夢微微張開那張櫻桃小口,欲語又止,神情複雜的矗立半晌,猛一咬牙,忽然一掌自擊在胸口上。忍痛的輕呼了一聲,吐出半口殷紅的鮮血。
這時候,遠方才有一個人影發出了撕裂空氣一般的銳響聲猛烈破空而來。當真是先聲奪人,這種身法,放眼天下只有大羅教教主才會,據說他也將此功夫傳給了其子羅洪川。柳夢微微一曬,眼光卻情不自禁地投向了寶玉消失的方向。
……
待到寶玉趕回到城西寶釵所居之處時,一切都已是塵埃落定。來襲的一群人雖然是載淳高價請來的高手,不過要想闖入外松內緊的寶玉府邸,還是力有未歹,代群給載淳的情報一點都沒有錯,誠然守護這宅子的都是些普通護院,只是這些「普通」護院不過是跟隨寶玉從金陵到京師,再轉戰塞外,大小不止經歷十餘戰的精銳而已。
在這樣我為刀俎人為魚肉地情況下,載淳的高手失陷在這些刮練有素。曾在一起出生入死合作默契的人的手中,也是情有可原了。
在得到了確實情報,群情激涌下,寶玉卻沉思了半日,做了一件任誰也想不到的事,他請來了安明輝,將七名刺客連人帶口供一起都交給了這個滿面堆笑的胖子。行事作風竟是出奇的一反常態,息事寧人之意呼之欲出!
然而就在安明輝離開寶玉在京中的寓所不到半個時辰,門口又來了一輛厚簾森重的轎車。車由四匹健馬所牽引,就連承塵也是由江南貢上的揚綢細細織就,似是不經意的烘托著車中人的華貴身份。
――來人也是個胖子。
――一個商人。
――一個富態,和藹,眼中流此…的神采卻足以傷人的商人。
第七十八章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