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忠仁面帶忐忑。
這種請人擦屁股的事,是醫生們最不願意做,又不得不做的事。
請人擦屁股太難了,遇到脾氣不好的醫生,一句話臭話頂回去都算好的了,有些性格糙的外科醫生,站在手術台上,一邊幫你擦屁股,一邊罵你一場手術,都得生生的受著。
受不住的,或者請不到擦屁股的醫生的,病人說不準就死在手術台上了。
如此一來,主刀醫生自然要面對重重責難,若是有術中失誤,被上級部門或病人家屬或法庭按在地上摩擦都是有的。
至於不肯幫忙的醫生,至多被躺在地上挨擦的醫生埋怨罷了。
給人擦屁股,可不是其他醫生的義務。
像是這樣不明原因的肝硬化出血,雲醫肝膽外科的醫生們,十個里有九個都不敢接。
就算是賀遠征,也得考慮再三,才能做決定。
若是以前,邱忠仁等人沒得選擇,就只能等賀遠征這樣的醫生考慮以後做決定,即使因此耽誤了手術時機也沒辦法。
但是,現在多了一個凌然的選擇,邱忠仁就立刻找上門來了。
凌然做肝切除的技術要比賀遠征好,這是雲醫的醫生們都知道,但不會說的公開秘密。找凌然也許會讓賀遠征顏面有失,但邱忠仁等人已經顧不得了,總比找外院的專家來救場好吧。
凌然沒有立刻做出決定,而是看向張安民,問:「確定是肝部出血,還是消化道出血?」
肝部出血是凌然掌握的術式輻射範圍,消化道出血就截然不同了。
「確定是肝部出血,消化道是好著的。」張安民連忙道。
邱忠仁也說:「凝血功能也不行了,我們術前判斷有偏差。」
「門脈高壓?」凌然接著問。
胃底都靜脈曲張了,門脈高壓是十有八點九的。
邱忠仁沉重點頭:「是門脈高壓。」
對腹腔擇期手術來說,這樣的病人,可以說是極度危險的。
邱忠仁說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小聲道:「我們劉副主任也來看過了,確實是沒有辦法了,才讓我來請您。」
張安民瞥了邱忠仁一眼,低頭未語。
邱忠仁是主治醫生,會不會主刀這麼大的手術很難講,有可能是他做的做不下來,然後上級醫生來救場,救成了死場,又來尋凌然救場。當然,也有可能是劉副主任主刀,然後讓邱忠仁背鍋……
不同醫院不同科室的情況極其複雜,張安民就算在雲醫幹了10年,也只敢說了解肝膽外科,對於消化外科是什麼情況,張安民是無法貿然猜度的。因此,邱忠仁怎麼說,他就只能怎麼信了。
張安民抬頭再看凌然,就見凌然不知道聽懂沒聽懂,竟是打開手機,發起了信息。
幾秒鐘後,再聽凌然道:「去看看。一會的肝切除手術推遲好了,我告訴余媛了,張醫生你過會再確認下。」
「哦,是。」張安民連忙答應。
邱忠仁連聲道謝,激動的道:「改天請您喝茅台,20年陳的,我收藏的。」
張安民給敲邊鼓道:「老邱是咱們醫院的茅台王,收藏的茅台多,鑑賞水平也高,是不是真茅台,不開蓋都能辨個七八成。」
邱忠仁謙虛道:「稱王有點過了,真正的茅台王是高猛,一喝假酒就吐,那體質,真是絕了。」
張安民聽著不由笑了起來,順帶給凌然解釋道:「高猛是做醫藥代表的,跟咱們霍主任都挺熟的。看著弱不禁風的樣子,喝酒也是,做的再好的假酒,三錢的杯子,兩杯下肚,保證吐的乾乾淨淨的。偏偏酒量還差得很。」
「對,所以大家都捨不得灌他酒,開一瓶酒給他分六錢的,喝不到兩箱子酒,他就到量了。」
邱忠仁和張安民陪在凌然兩邊,說說笑笑的,仿佛手術問題已經解決了似的。
事實上,兩人也就只能指望凌然了。
術中出血對外科手術來說,本身就是大忌了。肝部出血更是腹部手術里頂頭的難題。
由於肝的解剖結構複雜,一般的普外科醫生都是能不動就不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