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露出這樣的眼神,必然是有些智慧的,一人一鶴視線交匯,陸良生輕緩腳步走過去,頂著酷熱,站在燃燒的岩石前方,衝著那鶴施禮的同時,也在仔細端詳,赤色獨腳,青羽夾雜紅點,長喙呈白而寬長尖銳,鶴頂時不時還有火光閃現。
「在下棲霞山陸良生。」
岩石上,畢方一動不動,只是盯著陸良生看。
敵意還蠻大的,書生表面上沒有太多的變化,心裡思考起對策,『難道又要找母雞來?』想了一下,就將拋去了腦後,雞對上鶴肯定沒什麼神算。
不過,遇上這般態度的,唯有先讓對方放下姿態才行。
『《策對》言:降其之防,必先攻其所好。』
片刻間,腦海中閃電般思索起山海圖志中關於畢方的記載,低頭想了想,忽然大笑起來,朝地上揮了揮袖子,掃開泥土細石,頗為隨意的坐了下去,地面傳來滾熱。
『嘶.....有點燙。』
陸良生微蹙了一下眉頭,隨後又舒展開,繼續發笑。
「哈哈哈.....」
岩上的畢方歪了一下頭,陰沉的目光看著地上發笑的人閃出一絲疑惑,那邊,陸良生停下笑聲,像是遇人聊天般,一手枕去曲起的膝上。
「在下唐突了,感受周圍火焰,忽然想起小時候做了一件事來......母親與人吵架,我年幼不懂事,跑去那家人屋後,想要給娘出口氣,把那人家裡柴堆給點了,又是炎熱夏日,火勢一下躥的老高,不過好在山村草屋,一跨腳就能出門,所幸沒出人命,當時被父母罰跪在堂屋,一天一夜,連飯都不給吃,累的爹娘給人重新蓋房子。」
唳?
岩上,獨腳的大鶴歪了歪脖子,眨著眼睛,像是來了興趣,但隨即又露出陰沉,繼續站在那裡不動。
『這畢方還有點難纏啊.....』
陸良生指尖悄悄敲著膝蓋,想起當年師父勸說自己去縣衙時的場景,失笑了一下,有種哄小孩的感覺。
隨後,繼續說道:
「雖然當時犯了錯,可在下覺得,年幼時思想天真,只是想為母親出口氣,初衷自然是好的,只是方法用錯了,一錯,就被人放大了說,卻將曾經好的一面遮掩下去,太過偏頗,若非如此,說不得在下已經功成名就了。」
畢方原地跳了一下獨腳,羽翅動了動。
下方,陸良生見它動作,心裡一喜,果然把你說動了,看到畢方露出的情緒,書生臉上露出惋惜。
「火雖然有災害一說,可也有生命延續之功勞,萬千家中炊煙繚繞,豈不是火之功?若非當初那場大火,又被父母收拾一頓,在下還看不透徹,可惜的是,還有許多人常用火而不知其勞,一旦失火就哭爹叫娘,大聲咒罵......」
說到這,陸良生話語停下來,安靜之中,身旁不遠,啪的一聲輕響,赤紅的長腳落在他餘光里。
唳~~
輕鳴在書生耳旁響起,抬起頭時,畢方跳過來,展開一側翅膀,遮在陸良生後背,前端輕輕的在肩膀上拍了幾下,鳥眸里,有著一股股淡淡的理解。
一人一鶴就這麼並排靠在一起看著周圍燃燒的火焰許久,畢方這才分開,響亮的啼鳴一聲,雙翅化開火焰衝去天空,仿佛燃燒起來。
唳!
鶴鳴長鳴一聲,帶著滔天巨焰,偏轉了方向,朝著下方的陸良生撲來。
滾滾熱浪撲面,陸良生本能的抬起袖口遮掩,下一刻,火浪鑽入身子,周圍炎熱也在瞬間消失不見。
『師父.....那一套還真有用......』
陸良生摸了摸胸口,感受到裡面有股滾熱的氣息飛旋,知道這是得到畢方認可了。
『可惜,這些都是殘存《山海無垠》裡的一絲殘魂,不是完全的,算了,心火已成,就不要強求太多。』
至於最後一個『土』陸良生有些無語,蒼翠山林之上,猶如山嶽俯臥的兕,懶洋洋的翻了翻身,帶出一連串地震般的動靜,卻是連眼睛都懶得睜一下,就妥協了。
細細回想一下當初那第一本《山海圖志》上的描述,就不難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