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給我買了筆墨,那咱家的驢怎麼辦?」
「你娘說買頭老驢…湊合了吧。」
城外,陸良生跟著父親在牲口互市穿行,陸老石回了兒子,上前去摸探出柵欄的毛驢嘴,查看口齒,這裡是富水縣郊外的騾馬市集,不過大多販賣的是駑馬、驢騾這種家畜,牛是基本見不到的,官府有明文規定,耕牛不得私人買賣。
那邊,剛好與人討價還價完的商販,轉過身來,笑吟吟的看著陸老石:「這位老哥你摸的這頭驢,年歲有點大了,拉磨還行,拉車走不了二十里,乾脆看看這邊的,都是兩歲大的。」
陸老石看去商販指去的欄柵,那邊都是口齒輕的,四肢有力,皮肉彪壯,一看就是下地、拉車的好牲口。
頗有些眼饞,隨後搖搖頭:「還是買老驢,這頭怎麼賣?」
「三百四十文,你拿走,給不了,晚上我要把它宰了賣肉。」
「三百四十文啊…」
陸老石有點猶豫,摸了摸縫在衣內的布兜,看去伸出欄柵的牲口,老驢皮毛鬆散無光,背脊右肋還有幾處鞭打的疤痕,一副骨瘦粼粼,隨時要倒的模樣,兩眼渾濁的看著面前跟商人討教還價的陸老石,伸出舌頭去舔他袖口。
「那就…那就它了。」
陸老石終究有些不忍,一咬牙掏出錢袋子,一枚枚的銅子數了半響,付給那商販,摸了摸驢頭,將它牽出來,看著陸良生,苦笑:「咱家徹底空了,回去,千萬別跟你娘說,花這麼多錢買了頭太老的驢。」
「嗯,我曉得。」
少年頭了頭,偏頭看去跟在父親身後踢踏蹄子的老驢,微皺了下細眉:「青懷補夢裡,好像有一篇,還春術,不知道對畜生有沒有用,等回去翻翻。」
想著,父子倆回到趕集的那邊,集市已經散了,遍地狼藉,加上前天下過雨,道路泥濘並不好走,同村的人此時也大多賣完了東西,採購了家裡所需的柴米油鹽,聚集在一起,等到陸老石父子倆回來,便是上路返村。
這兩天的見聞,陸良生感受到了外面世界很大的不同和新鮮,對於一個從未接觸外界的少年來講,衝擊也是有的,同樣反給少年身上的,是見過一定世面的閱歷。
唯一有點遺憾的是,沒有去看看那陳員外請的戲班子,途中聽父親還有幾個同村的人在那講戲曲如何如何好聽,唱戲的花旦如何漂亮之類。
「.…出城的時候,我打聽了,那給陳員外唱戲的,那可是河谷郡那邊有名的花旦,李家班的台柱,聽說才十六歲,那嗓音,能把人的魂兒都勾沒了……這次好像唱的還是新戲,專門給陳員外準備的,叫…叫什麼問壽來著。」
「哎,先不說那唱戲的,今天我到城裡給家裡婆娘扯布的時候,聽說西北面不太平,莫不是要打仗了?」
「關我們這些人屁事,官府不給咱們加稅,已經老天爺開恩了。」
車軸帶著吱吱呀呀的聲響,返村的眾人一路吹噓在城中聽到的見聞,回家後,又能給婆娘孩子面前說一通,顯擺一下見識。
夕陽西下,西雲燒的通紅,山麓披上了一層霞衣。
陸良生一路聽著這幫大老爺們胡天胡地說著話,他坐在驢車上,遠遠的,望見村子的輪廓,寥寥炊煙升起。
進村後,東西分了出來,陸老石牽著老驢,良生則拿著筆墨,還未走到自家籬笆院門外,就聽到李金花與人吵嚷的聲音。
「偷我們家的雞,還想偷最後一隻,信不信老娘現在就拿棍子打死你!」
「我就是在你家門口站了會兒,憑什麼說我偷的,你敢打,我就敢躺,懶死你們!」
「欺負我家男人出門了是吧?好,老娘看看你躺不躺」
「你敢蠻橫,我讓全村都聽見,你誣賴人,敢打我,就告官!」
站在籬笆院門朝裡面,與李金花爭吵的人,父子倆都認識,陸二賴,大名已經沒人記得了,同村同姓,說起來也是沾親的,不過卻是村里出了名的閒漢,遊手好閒慣了,經常在別家外面轉悠,時不時調戲女人,前些年還有婆娘,後來受不了他,跟人跑了,這下變得更加懶散,有時單獨遇見女人有點亂來,為此被人打過不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