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微蹙著眉,淡淡的笑道:「我對顧譚說的話,夫人想必也知道了。」
孫夫人笑笑。曹苗看似一口否決,實際上卻暴露了內心的狐疑。他反駁顧譚的話固然有理,曹叡和袁嵩的相貌的確無法證明曹叡是袁氏血脈,但這只是證據不足而已,並不能否定曹叡是袁氏血脈的可能。
至少他是相信有這個可能的,只不過出于謹慎,他需要確鑿的證據。
「有的孩子像父親,有的孩子像母親,相貌並非唯一的依據。我大膽猜測一下,就相貌而言,魏國天子更像中山甄氏,對吧?」
曹苗沉默不語。但他的沉默不是否認,而是默認。
孫夫人有很多耳目在洛陽,能見到天子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清楚這一點並不奇怪,否認除了表達缺乏誠意,沒有實際意義。
「如果我告訴你,我可能有證據證明他是袁氏血脈,你會信嗎?」
「可能?」
「是的,我現在還沒有證據,但可能會有。」孫夫人聲音不大,卻充滿自信。「鐵證。」
曹苗吐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什麼樣的證據能稱為鐵證?在我看來,沒什麼證據能稱得上鐵證。會說話的人證,可能是個說謊的騙子。不會說話的物證,可能是偽造的。這兩個方面,我都擅長。」
孫夫人歪著頭想了想。「你說得有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的確沒什麼證據能稱得上鐵證。」她笑了笑。「換句話說,也沒有任何確鑿無疑的證據可以證明他是曹氏血脈,你承認嗎?」
「承認。」
「那麼,一切都只是可能,區別只在於這種可能有多大。」
曹苗沒說話,只是再次點頭。他表現得很勉強,一副想辯駁卻無從辯駁的無奈,被逼得步步後退。
孫夫人笑了,端起酒杯,自飲一杯。一開始就得到這樣的結果,她很滿意。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曹苗本人是一直有所懷疑的,只是找不到證據,又出于謹慎起見,不想讓人任何人抓住把柄,所以矢口否認,並強力反擊顧譚的指控。
顧譚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曹苗的內心想法,想以盛氣凌人的姿態擊敗曹苗,怎麼可能成功。
以曹苗之前的經歷來看,他絕不是那種會被輕易擊敗的人,他會全力反擊,拼個你我死活,甚至胡攪蠻纏。面對潁川大族鍾繇尚不敢屈服,又怎麼可能將顧譚放在眼裡。
對付這種人,當以誠相待,先化解他的敵意,將心比心,站在相同的立場去考慮問題。
「你自己懷疑過嗎?」孫夫人放下酒杯,一杯用酒匕添酒,一邊說道:「我相信,你也在找證據,我或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曹苗打量著孫夫人,一言不發。
「你應該聽說過,袁氏失守河北後,袁熙、袁尚兄弟逃往遼東,其後被殺,但尚有餘部五六千家滯留遼東,其中就有袁熙的侍妾。據她們說,在袁熙出鎮幽州之前,其妻甄夫人便有孕在身,後來產下一子。從時間來看,與魏國天子很接近。」
曹苗剛要說話,孫夫人抬起手,示意他不要急著反駁。「這不是什麼鐵證,但你有證據反駁嗎?比如說,找到一個你信得過的人,見過尚在襁褓中的魏國天子,確認他的出生年月。」
「這有何難?」曹苗冷笑道:「天子春秋正盛,見過他出生的人在世的為數不少,在洛陽的長輩中就有好幾個,隨便找一個問一下就知道了。」
「你問過?誰?」孫夫人的笑容更加燦爛。她從曹苗看似理直氣壯的反駁中聽到了破綻。曹苗沒問過,或者問過,卻沒得到確切的答案。「如果有,我就不多費唇舌了,我們繼續喝酒,就當這些話沒說過。」
曹苗眼神移離,悄悄地舔了幾次嘴唇,咽了咽唾沫,動作不大,卻正好能讓孫夫人看見。孫夫人的目力極好,她也一定在仔細觀察自己,不會漏過這些細節。
況且這也不完全是演戲,甚至可以說,幾乎就是事實,除了一件事:他不是真正的曹苗。
「那麼,回到第一個問題:如果魏國天子真是袁氏血脈,你有什麼計劃?」
曹苗端起酒杯,擋住半邊臉,眯起眼睛,打量著孫夫人,一言不發。
「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