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幽靜的小院,一個鬚髮花白,卻精神矍爍的老者,在濃密的樹蔭下緩緩而行,在一叢茂盛的菊花前停住,俯身觀看。
任大娘拱著手,跟在後面,神色恭敬。
一個錦衣少婦在幾個僕人的簇擁下站在遠處,神色傲然地看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兒。
「紅昌,我們認識有多久了?」老者停住腳步,伸手摘下一朵菊花,在鼻端輕嗅。
「從長安得見尊顏算起,一晃四十年了。」
「四十年啊。」老者輕輕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菊花揉成一團,隨手灑下,又轉身向前走去。
任大娘看著那些零落的花瓣,尤其是被老者踩在腳下的,不禁心中一緊。
「常言道,五十不為夭。四十年,是很多人的一生,就算不死,也足以讓很多人消磨意志。曾經勇敢的,變得懦弱。曾經聰明的,變得愚蠢。曾經面對大凶大惡之人都義無反顧的,變得連一個小兒都怕。紅昌,你真是越活越不行了,是不是這些年在洛陽的安穩消磨了你的鬥志?」
任大娘弓著身,默默地跟著老者,一言不發。
老者走到小徑中央,在一個石榻上坐下,雙手撫著膝蓋,看著遠處正在嬉戲的小兒,嘴角的鬍鬚抖了一下。「那是我兒子,今年剛四歲。」
任大娘抬頭看了一眼。「小公子靈氣過人,將來必是國家棟樑。」
老者哼了一聲,神色間有些不以為然。「國之棟樑不敢當,能不落家聲,我就心滿意足了。」他轉頭看著任大娘。「你孫女今年多大了?哪天帶來看看。」
任大娘猶豫了片刻。「她被曹苗扣為人質了,怕是一時無法得見尊顏。」
老者撫著鬍鬚,輕笑了一聲。「任紅昌的孫女,居然被人扣作人質,還真是第一次聽說。看來這個曹苗真的得了武皇帝託夢,與他那愚蠢自負的父親不太一樣。」
他頓了片刻,轉頭對任大娘說道:「去吧,按你的計劃行事。」
「喏。」任大娘躬身領命,向後退了幾步,才轉身離去。
在轉身的一剎那,她看到一個高大矯健的身影快步走來,有些眼熟,只是離得太遠,看不清面相。
「我真的老了,眼睛花了。」任大娘暗自嘆惜,敲了敲車壁。馬車啟動,輕馳而去。出了莊園,車夫抖了抖鞭子,甩出一個鞭花,快馬加鞭,一路向西北而去。
任大娘沒有看見,就在路邊的大樹上,一個人靜靜地蹲在濃密的樹蔭里。
「今天真是熱鬧啊,不僅順著藤摸到了瓜,還有意外之喜。」韓龍看著遠處,輕笑了一聲。
——
洛陽城出了一件新鮮事:一向不問政事的前安西將軍夏侯懋突然上書,請求在關中、南陽屯田。
夏侯懋和曹丕的關係很好,他的安西將軍也是曹丕時期所得的官職,卻和曹叡沒什麼特殊的交情。相反,曹叡對夏侯懋的無能很看不上眼。諸葛亮北伐的消息剛傳來,曹叡就撤了夏侯懋的職,讓他回洛陽任尚書,不久又藉故罷免了他。
夏侯懋很識相,老老實實地相妻教子,從不主動生事,沒什麼存在感。
這次上書言事,讓很多大臣意識到,原來夏侯懋還活著。
天子也很意外。不過,他對夏侯懋的上書非常滿意。夏侯懋不僅上書建議屯田,還說這是武皇帝的遺制。當年武皇帝起義兵討董,數年間平定關東,靠的就是屯田和練兵。如今諸葛亮犯邊,孫權又蠢蠢欲動,天下不安,理當繼承武皇帝遺志,屯田、練兵,一統天下。
夏侯懋的文章寫得一般,說來說去就那麼幾句,但這幾句卻讓天子非常滿意。
天子隨即將夏侯懋的奏疏公布群臣,命群臣在御前討論。
除了夏侯懋,度支尚書司馬孚也上了類似的奏疏。但他遲了一天,而且沒有像夏侯懋一樣詳加論述,更沒有上升到武皇帝遺制的高度。所以他的文章雖然好,卻被天子有意無意的忽略了。
廷議的結果顯而易見,沒有人能否認屯田、練兵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孫權即將稱帝的消息不斷傳來時。就算有人巴不得看朝廷的笑話,也不敢表現在臉上。
屯田的建議順利通過,天子任命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