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莊裡住了大半個月,曹苗第一次走出山莊,回到洛陽城。
在拜訪太尉府之前,曹苗先去了一趟大司馬府。
曹休的傷勢漸好,已經能起身走動。只是背上的傷口很深,加上他年過半百,體能大不如前,想恢復如初是不可能了。艱苦的軍旅生涯已經不適合他,只是沒人敢對他說。
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念頭就是報仇雪恨。不讓他報仇,就等於要他的命。
曹苗不喜歡曹休,覺得這人不管是能力還是氣度,都不夠資格做大司馬。什麼千里駒,老曹真是一口好毒奶,被他誇過的大部分下場不妙,不是早夭,就是晚節不保。
「多謝大司馬的推薦,我要去揚州了。」曹苗對曹休說,一口整齊的大白牙,只得笑得很假。
曹休瞥了曹苗一眼,手有點癢,想打人。他已經由曹肇之口了解了天子的意思,曹苗答應了行間江東,阻撓孫權稱帝,不過他要自行組織行動,不聽揚州都督區的指揮。
他想藉機教訓曹苗的想法落空了。
「你來就是為了這事?」曹休捏著手指,儘可能讓自己心情平靜,不要失態,丟了長輩的身份。
「當然不是。」曹苗說道:「我是去拜訪太尉,順道來看看大司馬,還有一件事想和大司馬商量。」
「什麼事?」
「上次德思伏擊太尉父子,打得不錯,尤其是個人能力突出。我想問他,有沒有興趣陪我走一趟。」
曹休微怔,心中不安。「陪你去江東?」
曹苗笑著點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大司馬不會是捨不得吧?」
曹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贊成由曹苗行間江東,本是想將曹苗納入自己麾下,在讓他立些功勞,酬答他救命之恩的同時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軍中不易,不要這麼自以為是。現在曹苗總算同意去了,卻不受他的節制,他也就沒什麼興趣關心了。
行伍多年,行間有多危險,他比誰都清楚,那些派出去的刺奸、細作,傷亡高居軍中各部之首,甚至能和先登相比。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這種行間就是九死一生,有去無回,兵法上稱為死間。
讓曹纂去,等於讓曹纂送死。
可是這件事畢竟有他的一份,又有為他雪恥的意義。如果他憐惜曹纂,不讓他去,怎麼向外人交待?
你兒子的命是命,曹苗的命就不是命?這臉可是你丟的,不是曹植丟的。
如果曹苗因此反覆,拒絕成行,天子怪罪下來,他也無法解釋。
不管從哪方面說,曹休都張不開口。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而且砸得粉碎。
「你有什麼計劃?」曹休勉強平復了心情,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他想聽聽曹苗的計劃。如果曹苗的計劃太荒疏,他就上書天子取消這次行動。教訓曹苗的辦法有很多,搭上曹纂,代價太大了。
「具體的計劃,我暫還沒有,但是我需要大司馬提供一些靠得住的精幹之人給我。我打算組織一支行動隊,在必要的時候提供支援,接應撤退。我覺得,德思可以擔任這支行動隊的指揮官。」
曹休點了點頭。「有什麼具體的要求嗎?」
「人不用太多,但一定要是多面手,能乘馬,能操舟,遠戰近戰,騎戰步戰,都要熟悉。人要機靈,最好是江淮一帶的口音,以免露出形跡……」
曹苗一口氣說了很多要求。曹休聽得很認真,不時看曹苗兩眼。他越聽越覺得曹苗的計劃不錯,至少他是認真思考過的,有很多細節看起來很荒唐,仔細一想,卻又合情合理,甚至堪稱精妙。
比如江淮口音這一點。
江淮口音和江東口音有不小的差別。但天下交兵這麼多年,江淮作為戰場,反覆交戰,百姓早就逃光了,其中絕大部分百姓逃到了江東,尤其是建業一帶。
孫吳沿江有不少屯田區,專門為屯駐的將士提供糧食。這些屯田兵中,有不少人就是從江淮逃過去的百姓。建業城內外,更是聚集了大量的江淮百姓。他們背井離鄉,沒有土地,除了成為江東大族的部曲、佃戶之外,就是在城市附近謀生,或是為娼為奴,或者做苦力,或是做點小生意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