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了兩個路口,與張威匯合。
二十匹蜀錦,擺在曹苗的面前,燦若雲霞。
曹苗的心情卻有些灰暗。不僅僅是因為全力一擊卻撲了空,更因為現實的嚴峻超出他的想像。鍾泰是潁川鍾氏支庶子弟,太傅鍾繇的族人,他的仕途都這麼艱難,不得不鋌而走險,何況其他人。
「知道不,這二十匹蜀錦,根本不是為了求親,而是為了進驃騎將軍府的門。」
張威倒是很淡定。他蹲在路邊,默默地發了一會兒呆。「王子知道求一個千人將要多少錢?」
曹苗搖搖頭。
張威舉起一根手指。「一千匹帛。五百人督,五百匹。這是明碼標價的。二十匹錦若能進驃騎將軍府,喝上幾杯酒,也值了。驃騎將軍一句話,賞個百人將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真要是被驃騎將軍相中了,以後的仕途不可限量,血賺。」
曹苗看著張威,半晌才道:「你就是因為這個做逃兵的?」
「不做逃兵又能如何?就算我積累了再多的戰功也授不了官職。拼死拼活,只不是為人賣命,還不如做遊俠兒來得自在。一手拿錢,一手取命。要是逮到機會,說不定還能為宣威侯報仇。」
曹苗忽然來了興趣。「如果有機會,你最想殺誰?」
張威轉頭看著曹苗,眼角顫了顫,目光微閃,隨即又挪開了。「鍾繇。」他頓了頓,又道:「想殺的人太多,一時也數不過來。不過要論最想殺的,無疑是這位鐘太傅。當年魏諷案,他就是始作俑者。」
曹苗笑了。「不對吧,要說罪魁禍首,恐怕還是我父王。要不是他犯糊塗,將送到嘴邊的機會白白放棄了,也不會連累那麼多人。」
張威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片刻之後才重新下來。他點點頭。「王子這麼說,也不算錯。如果當時雍丘王沒有喝醉,南征討伐關羽,後來或許會是另外一種情形。可是誰能想到呢,大王顧全大局,主動放棄,最後還殺得這麼慘烈。要怪,也只能怪大王書讀得太多。」
張威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又道:「王子,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
「如今的情形可比十年前難多了,大王能行嗎?」
「不知道。」曹苗淡淡地說道:「孝孺,前面的路是黑的,我只知道往前走,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能不能看到光明,我沒法給你明確的答覆。所以,你如果想退出,現在還來得及。」
張威揚了揚眉,轉頭看向不遠處擠在一起低聲說笑的青桃和張猛,無聲地笑了。「王子千金之體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生死一條命,跟他們拼了。」
他站起身,拍拍衣服,躬身施了一禮。「王子保重。」深深地看了曹苗一眼,揚揚手,帶著朱大等人,揚長而去,一邊走一邊旁若無人的引吭高歌。
「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曹苗蹲在牆角陰影里,看著張威等人離去,肩上沉甸甸的。這已經不僅僅是他們父子的事,所有牽扯進來的人,都將希望寄托在他的肩上,他不能不慎重對待。
否則他們都會和孫邕一樣,被他牽連,蒙受無妄之災。
——
回到府中,曹苗先去看了曹志。
曹志的傷口結了痂,但是還不能下地,趴在涼榻上還不忘看書。看到曹苗進來,他撐起上身打招呼。曹苗在他身邊坐下,低頭看了一眼。
「什麼書?」
「莊子。」
「看這玩意幹啥,你也想和他一樣借米下鍋?」曹苗腳一抬,將放在地上的書踢飛。
曹志心疼得直咧嘴,卻不敢反駁,嚅嚅地應了一聲。
曹苗招手,讓人將那二十匹蜀錦取來,擺在曹志面前。「你把這些收起來,給你阿母做幾身衣裳。如果能留在京師,你阿母以後需要經常與貴人們來往,沒幾身好衣裳太掉價了。」
曹志嚅嚅地說道:「父王……不喜歡這些。」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但是宮裡那位喜歡。你們表現得太儉樸,他會怎麼想?」
曹志「哦」了一聲,點點頭。曹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