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秦亮又來了郭府一趟,在這裡吃晚飯。文字谷 www.wenzigu.com
眾人在內宅閣樓廳堂里用的膳,各自一張小木案、一張筵席,飯菜是分開的。所以待客的菜有肉食,王氏與兒子兒媳則只吃素。
秦亮吃過飯、沒留一會便離開了郭府。王氏等送走了客人,此時天色仍未黑盡。太陽已經下山,光線漸漸黯淡,不過西邊的天上還殘留著晚霞。
一家人返回內宅閣樓里,沒一會大兒子郭統便與其妻一起告辭,請阿母早些歇息。孩子們也都陸續回了自己的住處。
剩下王氏獨自在廳堂里,剛才還挺熱鬧的地方、一下子竟然變得冷清起來。她頓時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郭淮在世時,王氏也經常見不到他的人,好像沒有什麼不同。以前連郭淮的幾個妾也很少看到,現在那幾個妾反而每天會來問候,生怕主母把她們趕走。
其實王氏知道,自己只是在刻意迴避某種心思。那便是秦亮剛剛來過,現在又走了。
有些事就是這樣,沒被撥起念頭、不去想的話,便不會有多難受。如同王氏與郭淮有好多年沒同房,她以前也很習慣;直到秦亮上次在長安幹了荒唐事之後,她才會覺得時間難熬。
王氏猶自嘆了口氣。現在回房休息還太早了,她遂習慣性地往樓梯上走。
剛走到閣樓上,她下意識地側目,向旁邊敞開的木門裡看了一眼,立刻就看到那木櫃邊緣、隱約有一道道指甲劃痕。
幾年過去了,如此笨重的家具沒人去動、已經重新蒙上了浮塵,而那點痕跡亦無人注意、一直留在那裡。
王氏的眼中,仿佛看到的是自己在木柜上、而非一個空柜子。一些意象宛若一張張畫了畫的布帛似的,時不時地冒出了腦海。她怔怔地看著木頭上的細微劃痕,甚至好像聽到了指甲發出的聲音。聲音記憶猶新,聽起來讓人心慌難受。
「呼……」王氏長吁出一口氣,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她一下子對任何事好像都失去了耐心和興趣。
片刻之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忍不住自言自語道:「我不該去想那些事的。」
她回過神來,急忙抬頭回顧周圍,卻見附近一個人也沒有。下面廳堂上的侍女收拾桌案之後,已經出去了。
王氏心裡仍然七上八下。郭淮在世時,王氏並不太怕他、只是有點擔心被他發現而已,而且郭淮一向沒有懷疑,對王氏十分放心;卻不料他去世了,她反而感到有些懼怕。
畢竟活人沒有法術,有什麼能耐可以預見;鬼魂的能耐卻無法預料,仿佛無處不在。
王氏心裡默默道:汝不要怪我,又不是我引誘了他,第一回是他強行把我那樣了,我怎麼敢聲張、說出去呢?
王氏想了想,那事也怪郭伯濟在伐蜀之役時救援不及時,讓秦亮幾乎死在秦川、心生怨憤,才用那種方式報復郭伯濟。
雖然事後秦亮解釋說,什麼外姑婆太漂亮、他沒有忍住才犯錯之類的鬼話。但王氏心裡知道,秦亮起初就是想報復郭淮。
王氏在樓梯口站了一會,本來想在閣樓上消磨一會時間,但看著旁邊小屋裡的柜子、以及閣樓上窗前的位置,她終於沒法冷靜地在這裡逗留,遂又轉身走下樓梯。
整夜她都沒睡好,到了凌晨才累得昏昏睡著。她知道,想也不能想、只是想也是錯的,用盡了全部精神去克制心魔,所以什麼也沒做、便覺得很累。
之後的幾天,王氏同樣做任何事都心不在焉,而且心情有點煩躁,不管是站還是坐,過一會就覺得心慌不自在。
數日後,王氏在府中著實煩悶,便吩咐兒媳,去別院把之前養的雞捉來了幾隻,又取出了一些去年底放在冰窖里的鹹肉。她接著收拾了兩套被褥,自己動手包好。
郭統進屋發現阿母在做事,看出來阿母要出門的樣子,他開口問道:「阿母要去何處?」王氏一邊忙碌,一邊用隨意的口氣道:「我們已在這裡住了多年,也算是地主。現在雖然開春了,晚上還挺冷。秦仲明過來屯田,身邊都是些官吏將士,別在關中生病了,我們心裡也過意不去。我正想送些被褥去武功縣,順便看看,秦仲明那裡還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