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城是燕國東南向的邊陲重城,與中州大地上所有的邊城一樣,鍾離城雄偉而堅固,易守而難攻,並且鍾離城的歷史極其悠久,始建於遠古神王時期,建築風格具有遠古時期特有的古樸雄壯。
連錦不休的雪終於停了,天色卻並未放晴,依舊是白霧茫茫。放眼看去,巍峨的鐘離城屹立在平原峽口之上,高大的城牆布滿了斑駁的傷痕,古老的箭樓亦然,矗立在城牆上的那兩具牛馬石雕更是見證著歲月滄桑,這兩具石像雕工粗燥,仿佛是兩塊渾然天成的石頭,左面的牛像少了一隻角,右面的馬像缺了整個頭顱。然而,恰好是這種殘缺使它們顯得愈發莊嚴。
鍾離洪虎是鍾離城的令尹,也是鍾離城的領主,方圓百里都是鍾離氏的封地,鍾離氏與鍾離城一樣古老,據傳,鍾離氏是遠古風神的後裔,而那兩隻牛與馬便是風神的座駕,可駕風御雲。
鍾離洪虎站在城牆上瞭望遠方,披著一身黑色的鎧甲,緊皺著眉頭。在他的身後,偌大的城池正在緩緩甦醒,像蛛網一般縱橫交織的大街小巷之中漸漸有了人聲,馬聲,喝斥聲。而在他的身側,昂立著一排排頂盔貫甲的甲士,這些甲士與他一道望著遠方,仿佛是在等待著什麼一樣。至於城牆的下方,進城的人與出城的人就像一竄竄螞蟻爬進爬出。
雪雖停了,天氣卻愈發的冷。
蕭索的寒風從北吹來,像刀一樣刮在臉上,鍾離洪虎情不自禁的緊了緊背後的大氅,他披的不是玄鳥大氅,那件黑氅上繡著鍾離氏的家徽,缺了角的牛,少了頭的馬。整個燕國唯有鍾離氏享有此殊榮,然而,有所得必有所失,整個燕國也唯有鍾離氏和燕氏毫無瓜葛。
武英王分封天下,燕氏得五十里地,就此展開了鐵與血的征伐,在燕國縱橫千萬里的國境上大大小小的諸侯有上百個,但是這些諸侯要麼出自燕氏,要麼便是追隨燕氏的家臣,唯有鍾離氏例外,因為在一百二十年前,鍾離氏是鍾離國的國君。鍾離氏並不是被燕氏征服的,而是主動投誠。因此,在八百諸侯之中,鍾離氏的名聲並不太好,世人都說,鍾離氏就和他們那可笑的家徽一樣失去了猙獰的頭角。
對此,鍾離氏沉默了一百二十年。而如今,終於讓鍾離洪虎等來了這麼一天。
從燕京來的使者剛剛離去,那人帶來了老卿相的手諭,說是新君繼位,勒令鍾離洪虎即刻前往燕京朝拜新君,並且還交待了另外一件事,阻止流匪竄入燕國境內作亂。
流匪?
哪來的流匪?
鍾離洪虎凝視著遠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在燕京來的使者前腳剛走之時,隴山的人後腳便至,並且帶來了驚天動地的消息,大將軍燕卻邪死了,並非死在敵人的劍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陰謀之中,而那人便是老卿相管離子。據說,跟隨著燕卻邪伐楚的八萬大軍也因此一分為二,其中一部已經追隨著燕卻邪的長子燕無痕前往隴山。
這是要天下大亂呀。
寒風吹得人生疼,鍾離洪虎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他扭過頭去,向鍾離城的反方向看去,在八百里開外的地方,有一座雄偉的高山,在那高山之下有一片開闊的平原,可以想像燕卻邪的三個兒子正在舉行會師,數萬將士騎著戰馬,額頭上裹著白幘,腰上懸著鐵劍,浩瀚無垠的戰車方陣填野塞蒼,或許,用不了多久,這支復仇之師便會轟隆隆的向燕京城輾去,也不知,燕京城上的那隻龐大無匹的玄鳥能否庇護那個傻子?
不過,燕氏的內部之爭,與鍾離氏而言還是遙遠的,不論誰勝誰負都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除非有一個機會可以讓鍾離氏一舉奠定乾坤,要不然,鍾離氏永生永世都只是臣,而非君。這個機會,應該不遠了,八侯子正在從雍都趕回來的路上。
天下沒有永遠的朋友,諸侯與諸侯之間更是如此,燕國內亂呈現,雍公豈會坐視?在得知燕卻邪身死之後,雍公在第一時間便派出了三百名赤炎劍士護送在雍都為質的八侯子燕止雲回歸燕國,並且這還只是先遣一部,在八侯子的身後還有八千火焰戰車正在沿著雍燕大道向燕國步步逼近。如此看來,雍公的目的昭然若揭啊,讓人不得不深思啊,說不定,大將軍的死便與雍公脫不了干係,畢竟死得那般不明不白。
燕京城希望鍾離氏朝拜新君,宣誓效忠,而隴山希望鍾離氏跟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