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看著頭頂上獵獵作響的太平旗幟,看著拼命奮戰的右武衛軍士們。此時號令已下,尚未接戰的軍士們開始自覺地編整,組成前鋒,同樣將生的希望留給身後的袍澤們。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山何巍巍,天何蒼蒼。山有木兮國有殤。魂兮歸來,以瞻河山。」
一個蒼涼的歌聲最先在已經陷入混戰的前軍響起,他們早已被佛軍利用人數優勢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過不多時便要全軍覆沒。在這個時候,有人率先唱起了道軍的軍歌《國殤》。軍歌一有人帶頭唱起,立時從戰場的四面八方都傳來了應和的歌聲。
這首歌是道國初代道首欽點的軍歌,當時就有人提出未免太過不祥,被道首以「吉凶禍福有來由」之理駁倒。於是這首歌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軍歌,再無一人有異議。
「身既歿矣,歸葬大川。生即渺渺,死亦茫茫。何所樂兮何所傷。魂兮歸來,莫戀他鄉。」
隨著歌聲,一批批將士開始義無反顧的沖向佛軍,用鮮血將大地染紅。黃色的旗幟和頭巾不停地垂落,喊殺聲也從大到小開始逐漸衰落下去。
騎兵們紛紛跳下馬去,拔出馬刀殺死日夜相伴的坐騎;弓弩手也拔出短劍,砍毀手中的弓弩;掌管糧草輜重的道官們生起火焰,將裝著米糧的竹筒、裝著霹靂彈的布袋開始一一焚毀。他們正在儘可能的銷毀一切有可能被敵軍繳獲的物品。
「身既沒矣,歸葬南瞻。風何肅肅,水何宕宕。天為廬兮地為床。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兩旁的親兵已經自覺地幫中年人全身披掛,把坐騎和兵刃送到了他的身邊。張如晦剛準備翻身上馬,為他開路,卻被中年人一把給拽了下來。
「你去幹什麼?難道你不是家中獨子?還不快滾?」說著,中年人把手一揮,兩名親兵就走了上來扣住了張如晦的雙臂,拉著他就要走。
張如晦雙臂一振,那兩個親兵頓時就栽出了兩丈遠。他梗著脖子,強自對中年人說道:「可是我是道官!有權以身殉道!」
「你是出征以後才加入征西軍、被我拔擢成祭酒的,在正式的奏表中根本沒有你的名字。你算哪門子的道官?」中年人壓低了語調,他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居然有些猙獰,「你信不信我剛才說的那些話?」
張如晦用牙齒咬著嘴唇,直愣愣的點了點頭:「就算是真的……那又有什麼用?」
「那就行。」中年人點了點頭,猛然間虎目圓睜,「雖然沒有太多的用處,但是你至少可以給我們報仇——如晦聽令!」
聽到這平地里的一聲虎嘯,張如晦下意識的就躬身抱拳應道:「在!」
「你就留在這裡,藏在後軍之中。等到那群敵軍前鋒掠過之後,你立刻反其道而行,從後方殺出重圍。我給你留下一點人,他們都會拼了命掩護你逃出去。你需要做的就是返回道國,查明事情真相,為右武衛五萬弟兄報仇雪恨!」
張如晦的面容瞬間扭曲起來,他緊咬著牙關,嘴唇哆哆嗦嗦的說不出半個字。在囁嚅了半天之後,最終也只掙出一句話來:「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五萬道軍、三年征戰毀於一旦,敢於策劃這等驚天陰謀之人在道國內部也必定位高權重,手段了得。任務之艱巨可以說是超乎任何人的想像,但是張如晦卻從來不在這上面考慮。他只考慮一點,那就是為何這件事要交由自己來做。
「當然是因為我看好你,況且你有皇極金錢可以掩蓋天機,讓那群禿驢和害我們的人沒法算到你。」中年人用力點了點張如晦的胸口,隨後單手接過兵刃,翻身上牛,「我已經死定了,重要的是查出真相、給枉死的弟兄們報仇——聽明白了沒有?」
最終,張如晦咬緊了牙關,低頭作揖大聲答道:「如晦接令!」
既然是您囑託的,如晦自當傾身以赴,死不旋踵。
「那就好。記得回了道國後先新辦張籙書,別被有心人給查到行跡,具體怎麼弄他們會告訴你的。」中年人一揮鐵棍,「打起我的帥旗來!走!」
五色神牛撥開四蹄飛奔,兩旁親衛同時打起兩桿大旗朝前衝去。一面正是黃底太平旗,另一面則是中年人的帥旗,上書——
「太平道國右武衛大將軍平天侯沐」。
一面面旗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