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宮位在瓜州府東,宮外依舊是漠漠黃沙一片,卻可以透過半開的朱門看見宮內綠蔭鬱鬱蔥蔥,和外面儼然兩個世界。
張如晦在門外一望便知,這座青牛宮在宮內布設了少陽千青陣,「天地以東方為少陽,君子之始生也,故日出東方」。這個陣勢出自《太平經》,理應是太平道自個開設的道宮。能布出這樣的手筆,想來主持道宮的這位奸令鬼仙的境界還是有的。
守門的道童都不在,張如晦還遲疑著是不是要直接進去。倒是那個水鏡莊出來的相士躡手躡腳的走到了門口,明明門開著還要先去拍門環。按說敲門的目的是讓人聽見,這種深門大戶理應越響越好,可那個相士卻小心翼翼的一下、再一下的敲,也不知道是在敲門還是在對暗號。
「誰啊誰啊?敲什麼敲?」人未到,聲先至,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就遙遙從門內的大殿上傳了出來。緊跟著張如晦才看到聲音的主人:來者跟自己年歲差不多,生的倒是一表人才,看身上的裝束大概是宮內的弟子。品級雖然不高,可在道國也有了道士的身份。
以道門的傳統來說,道士不得受供養,不得強求他人財物,因此在以前道士們主要以科儀法事和畫寫符籙維生。在道國建立之後,這個傳統多多少少改了些,可以依舊差別不大。假如一個人做到了州府的奸令或者祭酒的位置上,那就跟府尹類似,最高可是從六品的官銜。可要只是一般的道士,那便和府衙裡面的小吏相去不遠。
但是!
「和小吏相去不遠」云云,這只是官場上的高低,道士這個身份本身帶來的便利何止於此?且先不說道宮內給予的各種方便,成為一個道士便意味著踏上了修行之路,日後成龍成蟲沒人能說個准。說不定今日在殿上掃灰拂塵的道人,明日就成了高高在上的神仙也說不定。
所以那位年輕道人儘管聲音上傲氣了些,可他在當地的確也是有傲氣的資本。
在看到不住賠笑的相士和他身後一身邋遢的張如晦之後,年輕道人大概是心裡已經明白了對方的來意,臉上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輕蔑的神色來,倒是女子的俏麗使他不由得側目多看了幾眼。在心裡權衡了一下後,他大概還是覺得能拿到手的銀錢更實在一些,於是才戀戀不捨移開了目光。
「師兄,沒事,是來問路的。我打發打發他們得了,你繼續招待貴客!」道人先扯著嗓子向殿內使勁喊了一聲,之後才不耐煩的說道,「裴老三啊,說吧,又有什麼生意上門了?」
相士裴三佝僂著身子走了上去,將一枚玉符塞進了道人的手裡:「寧道長,那邊那位也算是我的至交好友,只因……」
裴三的嘴實在太碎,絮絮叨叨說了半天還沒說到點子上,聽得寧姓道人就是一陣膩歪:「行了行了,我明白了,你哪兒里那麼多至交好友啊?說吧,是不是又來辦籙書的?」在看到裴三遲疑著點頭之後,寧姓道人掂了掂手裡的玉符,冷笑了一聲,「你還真是會挑時間……要不是我師父他老人家出了門,我立馬得抄起掃帚把給你打出去。」
看著對方口風轉松,裴三忙不迭的點頭稱是:「那是,那是。」
「可是這是辦籙書,道士才能持有的籙書。要是讓師父知道了我這麼幹,你猜猜我會怎麼樣?」
裴三一看不對,連忙又去塞錢:「道長您多費心,這裡還有三十兩……」
誰知道寧姓道人當即臉就是一翻,手裡已經捏著的一百兩也是一推:「少來,區區一百三十兩也想讓我去頂天大風險?要我辦這個,少說這個數。」他的手狠狠一比劃,「兩百兩,不二價!」
「兩……兩百……」裴三的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原先他的打算是花上百二三十兩的,這樣自己怎麼說還能剩個三四十兩。誰知道寧姓道人這是菸袋換吹筒,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是兩百兩,還不二價。
「是啊,兩百兩。我師父雖然不在觀里,可師兄在啊。你說要是被我師兄發現了,該怎麼樣?」
「可……可是兩百也未免太……」
「愛買買不買滾。」寧姓道人大喇喇的說道,「你可以讓那邊那位考慮清楚了,再怎麼說這也是代表道士身份的唯一憑證,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當道士的。」
裴三的臉這回可算是給人摔到了地下。之前在來的路上,
第十二章 青牛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