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在道國的地位崇高,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那就是以前孝廉、茂才這一類人的身份。每一個建造在州府的道觀都可以根據道國所定下的份額,在當年州府的賦稅中拿走一部分作為日常用度。
如果沒有正式的道士身份,只是一般的道民,那麼根據規矩,他的頭巾最多只能是一字巾、道袍只能是大褂、鞋子只能是圓口鞋……超出此等最低形制的服飾一律不許穿戴。而事實上除了一些附庸風雅的富商和跑江湖的術士以外,也沒什麼人閒的這麼幹。
可是區區一間書坊里的夥計,他附庸風雅什麼?況且依照張如晦的眼光來看,面前這位身上穿得羅——也就是道士們最正統的一類服飾——頭上戴混元巾……這顯然是再正規不過的道士打扮。依《太平律》,這麼打扮的人如果並非道士身份,那是要立刻砍頭的。
也就是說,這位真真切切是一位道士,張如晦叫他一聲「道兄」或者「道友」絕對沒錯!
可是一名道士、甚至是這麼多名道士,怎麼會混到給書坊來幫閒的地步?又或者說,這間書坊背後的東主是何許人也,竟然能支使著這麼多道士給他幹活出力?
不過張如晦大概也是忘掉了自己現在的落魄樣子,人家好歹還有個正經營生,他現在混得還不如人家呢……
不過同類之間就是好交流一些,張如晦和那名道士之間的交談就壓根沒什麼難度,比起跟池夜來動不動對著嘴炮相比好了不知多少。在去往決鬥地點的途中,他就把想要知道的東西了解了個一乾二淨。
原來那間河圖坊原本就是屬於一個植根於涼州的道派「河圖派」名下的產業,這些道士自然也是河圖派所屬。固然河圖派跟太平、太一、真大等道相比算不得什麼,可在涼州也算是有名了,起碼這涼州城內一大半的書坊、蒙學都是這個道派所開設的。
其實河圖派早先倒也不叫這個名字,多半也不屬於道派——充其量是一幫江湖術士罷了。大概在兩三百年前,某一代的掌門據稱得到了上古法寶「河圖」,這才發明出了一幹道術,將一個不入流的術士門派硬生生的提升成了一個能鎮守一方州府的道派,自此也才將名字改成了「河圖」二字。眼下這些掛著河圖名頭的產業,多半也就是當年祖師爺給積累下來的。
可惜好景不長,那名掌門坐化以後,河圖也不知所蹤。再加上後繼弟子沒什麼出類拔萃的,到了上一輩的時候,門內連一名能鎮場子的鬼仙都沒有,基本上已經是苟延殘喘的模樣。至於這一輩……
蛤蛤蛤,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面前這位道士自然就是這一輩中間的領頭人物了,他這一輩是「守」字輩,他的道號也就是「守正」,再往下有「守靜」、「守常」、「守中」等等不一而足。
雖然並不忌諱說自己門派的沒落,道號守正的道人說到這裡卻也不禁輕輕嘆息了一聲:「在下虛歲三十有三了,至今也不過是四品的修為。只能說是我太過無能,辱沒了祖師名號。因此每日做完功課之後,我也就帶著師弟們來書坊幫些忙,抄寫經文,多少也能起到些作用。」
道國內有專門的規定,尋常的書籍可以用雕版刊印,但是道經必須要手抄以示心誠。好在道國矢志向道的道士眾多,日常抄抄經書練手倒也沒什麼的。至於刺血寫經的舉動,這顯然是佛門所倡導的,道國本身雖然不明確反對,但也不提倡。
對此,張如晦倒是出言寬慰道:「南華真人曾經說過,道就算在大小便里也是有的。糞便都有道,書坊自然也能求到道。道兄以身作則,身體力行,這就已經得到了最重要的東西了。」
曹守正苦笑了兩聲,擺了擺手:「道友也沒必要安慰我了。雖然我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可再怎麼說也都過了而立之年……」
「可是還沒到五十而知天命的年歲,道兄何苦這般垂頭喪氣?」張如晦頓時升高了語調,直接打斷了曹守正的泄氣話,「只要還沒過五十,任何人都不能斷言說自己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天命』。道兄離天命之年還有整整十七年的時間,不要說是突破四品達到三品,就算是直入鬼仙也不是不能一搏。張角人到中年才受了《太平清領書》,最終做出了一番事業;百忍道首不過中人之姿,可還是帶著天下道門驅逐佛門、還華夏神州一個太平。道兄怎麼就知道自己
第六章 天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