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西疆烽火又起,還是唐廷權力交替,都不怎麼影響升斗小民的日常作息。/www、qb5.c0m/通化門附近的漕運碼頭水面上一大早就見無數帆船,千帆迎著東升的朝陽,天地間一下子就充滿了活力。碼頭上的官吏、商賈、搬運苦工往來不絕,一天的生活又開始了。
通化門正對城內的永嘉大街上,只見一車一馬正緩緩向東前行。馬車陳舊沒有多餘的裝飾之物,車子一旁還有個騎馬的人,馬上之人也衣著簡樸,一身灰色的麻布長袍。他揚起頭看朝陽時,朝陽也仿佛在看他,將車馬的影子長長地拉在街面上,顯得有些落寞。
騎馬的人正是李守一,不能叫前宰相,他的宰相官位都還沒辭掉,丟下官服印信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要回鄉去了。
當他抬頭時,清晨柔和的陽光撒在臉上,鬍鬚翹起,神情有些傷感失落,方正的臉嚴肅的表情又帶著些許不著痕跡的正氣。
就在這時,一個高亢的聲音打破清晨平靜的氣氛,一陣男中音的高歌:「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李守一的神情驟然一凜,順著聲音的方向抬頭看去,只見是晉王薛崇訓正站在一棟茶肆的二樓欄杆邊上。
薛崇訓也是一身簡潔的打扮,外面一件青色道袍,裡面是雪白的綢緞里襯,頭上一塊白巾扎在髮髻上,沒有額外的裝飾之物,顯得低調而整潔。他唱詩罷便自顧自地看碼頭上的忙碌景象,仿佛並不是唱給李守一聽的,連一眼都沒看。不過李守一自然知道薛崇訓在這裡是等他,不然他大清早跑來作甚。
果然薛崇訓把視線下移,看向了李守一……堂堂宰相離職竟然只有一倆馬車隨行,既要裝家眷又要裝行李,真的太簡樸了。
薛崇訓嘆了一口氣,大聲道:「你要走我不留你,如果你要回來我一定親自去迎接你……」
李守一在馬上抬起頭,抱拳道:「晉王的心意,老朽心領了。」
薛崇訓頓了頓,他的臉上也有些落寞,完全與他此時如日中天的權勢不相稱,他又說道:「剛才那首石灰吟是送你的。如果你為了成就一世清名,便這樣不顧天下憤而離去,我便成全你。這首詩出自薛某之口,定能讓李相公天下聞名,更能在青史上給你留個地兒。」
李守一聽罷臉色有些難看,「晉王是想用激將法?您留老朽作甚,朝里朝外想坐相位者不計其數,老朽把位置讓出來豈不正好?」
薛崇訓道:「李相公是否忘了當初出仕時的抱負?而今意欲歸隱是對朝政不滿?」
李守一皺眉道:「山野匹夫,不敢妄論朝政。」
薛崇訓淡然道:「這幾年萬民可曾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從漕運法到官健法,哪樣不是與民實利,今番錢法提出,用不了多久你便能看到市井的變化……李相公,為國為民不是潔身自好坐而高論,你為官多年難道沒看明白麼?當然若是你只想留得美名,視天下十六道百姓生計與己無關,那當我沒說,請便吧。」
李守一坐在馬上沒動,馬的前蹄在青石路面上輕輕拋著,馬上的人皺眉沉思。
薛崇訓露出一絲笑意,繼續說道:「若是捨得烈火焚燒,真心治理國家,區區一個名聲好壞又有多大的關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就在這時李守一一夾馬腹便策馬前行,薛崇訓見狀一絲笑意僵在臉上:「李相公還是要走麼?」
不料李守一頭也不回地答道:「同僚尚在碼頭等我,過去說一聲,再緩幾日,若是高太不批覆我的辭呈,也只得再驅使老骨頭一些年月了。」
薛崇訓見他遠去的背影,不禁重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果然文人最在意的還是知己者。」
後面的三娘走到欄杆前,冷冷地說道:「也沒見他有多大的本事,郎君何苦苦口婆心地留他?」
薛崇訓知道三娘對李守一沒啥好感,以前那老小子把三娘搜查得窮途末路,她估計還有點記恨。
本來有些事兒沒必要和三娘說,不過難得她上來言談,薛崇訓便說道:「李守一不畏權貴正直不阿這幾年是出了名的,留他在朝里便是道德楷模,對收士人之心大有裨益;同時他也是個很自律的人,做宰相對吏治清明也有好處,無論要做什麼事兒,都怕
第十一章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