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月圓之夜還剩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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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天色陰沉,崑崙山脈的上空烏雲聚集,然後很快下起了雨。從遠處望去,整座崑崙山都隱藏在一片灰濛濛的雨絲中,若隱若現的。
山中的氣息變得潮濕起來,如珍珠般透明的水珠從屋檐上滴落,形成了一副晶瑩剔透的水簾。屋檐之下,窗扉半開,細細微風吹過,帶著一片雨粉飄揚進屋,翻轉瀰漫,又隨即消散在這裡溫暖的氣息中。
淡淡茶香,從屋裡桌上裊裊升起的一縷煙氣里散開,沁人心脾,仿佛未飲已知醇甘。桌邊有兩人,白髮男女,對坐品茗。
顏蘿端著小巧精緻的茶壺,往對面那人的茶杯里倒了一杯茶水,隨後微笑著道:「這是你那個寶貝徒弟家裡的茶葉,你覺得如何?」
對面那男子自然便是收了易昕為徒,近日裡剛剛破關晉階元嬰真人的東方濤。
只見他端起茶水先是聞了一下,微微頷首,然後喝了一口,讚嘆道:「好茶!」
顏蘿笑道:「裝什麼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都不喝茶的,現在就知道什麼好茶了?是看在你那徒兒份上吧。」
東方濤呵呵一笑,放下茶杯,看著顏蘿道:「我的事什麼也瞞不過你啊。不過說真的,這些日子我閉關破境,無力顧及易昕,也多虧你在外頭照應著她,真是多謝你了。」
顏蘿擺擺手,道:「都是小事罷了,而且說起來我也有疏忽之處,讓易昕那丫頭吃了那麼大的苦頭,到現在我心裡想到這個也還是有些不好受。」
東方濤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道:「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也不是你的錯,不必再提了。而且前些日子聽說那何剛突然暴斃於昆吾城中,也算是惡有惡報吧。」
顏蘿輕輕點了點頭,道:「總算易昕那孩子是個心寬的,受了那麼大的罪,換作是平常跟她一般大的小姑娘,只怕都是受不住。偏偏她事情過後竟然挺了過來,到現在看著像是都快忘了那些事了,也是難得。」
東方濤微笑道:「就當作是對她心性的磨礪吧,只要日後在修行上有所助益,也就不枉白受了這一難。」
顏蘿頷首同意,修士這一生中,最看重最要緊的,當然還是自身道行的修煉,東方濤所說的話,其實也是許多修士共同的觀點。她端起茶壺又重新加了用山中靈泉煮沸的清水,一時間清香撲鼻彌散開來,加上屋外雨聲細細,水滴聲聲,顯得這屋中格外的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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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易昕帶人過來時,你好歹給她一些面子,對那蘇青珺客氣些。」顏蘿給東方濤一邊倒茶,一邊說道。
東方濤面上露出幾分無奈之色,道:「那丫頭整天就會給我找麻煩,眼看著再過兩天就是宗門評議會了,我剛登元嬰,正是要結交門中那些個同境道友的時候,她倒好,硬是求了我半天,非要我去幫人看病。」
顏蘿笑道:「易昕這孩子心地善良,平日裡和那蘇青珺也算是好友,見面都以姐妹相稱的。這次聽說是蘇家那邊實在是沒辦法了,到處求人也治不好蘇青珺的那個弟弟,估計也是病急亂投醫,求著過來讓你看看會不會有些意外之喜罷。」
東方濤「哼」了一聲,道:「我又不是你們百草堂的人,療傷治病這些事我可不行。」
顏蘿笑罵了一句,道:「別廢話了,好歹你今天都到了這裡,就總是要見人家一下。而且蘇青珺那姑娘我也見過幾次,知書達理,天分過人,特別是如今年方二十二歲,便已修成金丹,這份成就可比我們兩個年輕時強太多了,日後只怕也是個了不起的天才人物。你徒弟跟人家交好,日後也是有好處的,你這老頭就別在這裡矯情了,只當是為你那位乖徒兒鋪路罷!」
東方濤翻了個白眼,雖然如今他已是元嬰真人的身份,但在顏蘿的面前卻是十分隨意,顯然,二人的關係十分親近密切,哪怕顏蘿笑罵他幾句也全不在意,只是聳聳肩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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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那間茶室遠處半山道上,一行人正冒雨走了過來。
當先兩人都是年輕女子,手持雨傘,正是易昕和蘇青珺。
而在她們身後則是有數名僕人抬著一台轎子,轎簾垂落下來,讓人看不清裡面的情況,但隱約可以看到內里是坐著一個男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