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苓煙在山上慢慢地走著,看著山上的景色隨著夏季的悄然離去而逐漸地變化著。
原來,不知不覺中,最炎熱的夏季就快過去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
她感覺身邊的一切也都和這白駒過隙般的時間一樣,變得如此之快。她才剛抓住,一切就已如流沙般迅速散落,再也無法握在手中,再也無法由自己掌控。
這種離去讓人惆悵,這種散落讓人悲哀。
雖然習慣了看雲捲雲舒,習慣了聽潮起潮落,習慣了人生的一切跌拓起伏和悲歡離合,可是她卻仍覺得難以平復心中莫名的悲涼和落寞。
沈苓煙停下腳步,呆呆地看著天邊落日留下的餘暉,為自己心中的失落深深嘆了一口氣,然後又繼續往前走。
就這樣走走停停,不知不覺中,她來到了顏青雲居住的屋子前。
雖然她已努力不讓自己想起那些難過的事,努力讓自己遠離煩惱的中心,可是潛意識卻讓她朝著心中的那份渴望、那份牽掛不知不覺地靠近。
她走至窗前,透過半開的窗戶縫隙往裡望去,依稀可見一名男子正靜靜地躺在床上。雪白的紗帳遮住了大半張床,讓她看得不甚分明。不過,她卻能感覺到夢中那清晰的俊顏和熟悉的氣息。
雖然內心被不滿和怨氣填充著,可是心中的關切與擔憂卻也總是不由自主地伴隨左右。
沈苓煙見屋內此時並沒有其他人,她師父和二師兄均不在屋內,便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站在床邊,看著顏青雲蒼白沒有血色的面龐和緊緊閉著的雙目,她只覺心裡痛得厲害,忍不住伸手放在他臉上。
手指剛觸及到那微涼的臉頰,她突然又觸電般地往回縮了縮。
不,他早已有了心愛之人,即使那是曾經不知何年何月的事兒,即使那如今早已變成了遙遠的記憶,可它依然存在,依然像尖利而多刺的荊棘一般梗在她的心頭。她無法做到忽視一切,無法放下心中的芥蒂。
沈苓煙默默地收回那舉起的手指,緊抿雙唇,一狠心扭頭出了屋子。
屋外的落日斜斜地照著大地,紫檀色的餘暉映在屋前的那棵桃樹上,拉出了一個長長的影子,顯得無比悽美。
沈苓煙走至桃樹的陰影下,靜靜地倚著樹幹席地而坐,思緒卻不知不覺飛到了天邊。
記得剛上山那會兒,她每日為同門師兄們做各種美食,而傍晚的時候她總是拉著顏青雲來到這桃樹下,坐在地上依偎著看那天邊的落日和餘暉。
曾經的記憶如此美好,可是如今,當她再次看到遠處天邊的落日,卻只覺無比淒涼。
她像從前那般從地上拔起一株馬齒莧,放到嘴裡嚼了嚼。
誒,那帶著微苦的酸味完全變成了苦澀的味道――她最討厭的苦味。
可是,從來不喜苦味的她卻嚼得甘之若飴。仿佛,如今只有嘴裡的苦澀才能減輕心中的苦澀。
「師妹……」一個呼喚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沈苓煙抬起頭,見慕容晟走了過來。
「師妹,你怎麼坐在這裡?」慕容晟驚訝地看著她的動作,「醒了怎麼也不進去看看顏將軍?」
沈苓煙淡淡地道「我幫不上什麼忙,進去也沒用。」
「怎麼會沒用!」慕容晟看著她皺了皺眉,「他一直醒不過來。所以,需要有個讓他牽掛的人喚醒他……」
沈苓煙目光中仍然一片平靜,「二師兄的意思是,讓我去?」
「此時,恐怕只有你能做到。」
沈苓煙微笑著搖了搖頭,眼裡卻有著一絲痛楚,「恐怕我也做不到。」
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心愛之人,也不是他的牽掛之人,怎麼可能喚醒他。
慕容晟見沈苓煙只是一動不動地坐於地上搖著頭,沒有起身的打算,微微嘆氣道「師妹,你和顏將軍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嗎?他們有誤會嗎?
沈苓煙自嘲地笑了,卻笑得很苦,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在其他人的眼裡,他們仍是那般親密的愛人。可是她這當事人卻知道,一切早已變了。或者說,一切從開始的時候就是誤會,一場美麗的誤會,一場讓人心痛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