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突然下起了小雨,方岩緊趕慢趕終於在宵禁前出了城,回到大雜院時已然是掌燈時分。吃飯點早就過了,窮人家晚上也沒什麼事情做,這種涼颼颼的里早就鑽了被窩,院子裡很是安靜。
白白在兵部附近溜達了一整天,連門都沒能進去,方岩深深感覺到了錢的重要。當時要是能往看門小吏懷裡塞點碎銀子,事情不就好辦多了?一怒之下方岩把懷裡僅剩的幾個銅板全買了酒肉,徑直去拍劉五哥的房門。早晨地痞上門挑釁,整個雜院裡沒一個人出頭,只有劉五抄起扁擔衝出來,這個朋友值得交!
房裡沒動靜,方岩略一尋思就走往對面暗門子走去。劉五哥整天瞅著那騷娘們咽唾沫,這時八成在裡面快活。屋裡似乎有些不太尋常的動靜,心情不好急於找人喝酒的方岩也不管那麼,直接暴吼一嗓子「五哥」!
屋裡叮噹哐啷一陣亂響就沒動靜了,過了一陣裡面傳來那娘們的喊聲,「有銀子進來耍老娘,沒銀子趕緊滾,在外頭吼什麼吼!」
方岩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這等腌臢娘們是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過,怕是只有張有弛這種心黑手狠的傢伙才能對付。
「方大哥,劉五哥一直沒回屋。」在房裡埋頭讀書的葉雲帆拿了把傘出來了。
「你也回來了?你姐呢?」
葉雲帆低頭不語。方岩突然想起葉念初通常回來的很晚,心頭一動。
「嘖嘖嘖,別看都是做婊子的,年輕漂亮就是比那又老又丑的吃香,這不,還沒回來呢就有人惦記上了。」房東在屋門口不陰不陽道。這傢伙尖嘴猴腮,一口黃牙,一幅猥瑣的樣子。
世上吃不到天鵝肉的癩蛤蟆卻分兩種心態:一種是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好在能發乎情止乎禮;另一種則知道佳人絕不可能垂青自己,於是飽含惡意的辱罵污衊,滿足自己陰暗的快感。前一陣叫愛慕,後一種叫猥瑣,房東就是不折不扣的猥瑣。
「你休要信口雌黃,憑空污人清白。」葉雲帆雖然早過了變聲期,起高腔的時候嗓子還是有些尖利。
方岩一句話不說,只是冷冷的看著房東。他可是戰場上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他身上的殺氣要震懾房東這種人自然不在話下。
房東乾淨利索的回房關門,其動作之麻利、反應之敏捷足可媲美一流武學高手。早晨方岩暴打幾個地痞他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這年輕人不好惹。
葉雲帆胸膛急劇起伏,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根短棍,不知是該衝過去打人還是如何。
方岩一把奪過短棍。
擀麵杖!雖說黑燈瞎火的,可你個大小伙子不至於帶根擀麵杖壯膽吧?
葉雲帆雙唇緊閉,瘦弱的臂膀不住顫抖,只是站在那裡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方大哥,你不會看不起我們吧?」
「你看不起你姐姐?」
「她只比我大兩歲,卻忍辱負重把我養大、供我讀書,她於我不但是姐姐,還是母親!」
「那你看不起自己?」
「不飛則已,一飛沖天!」葉雲帆平靜的看著方岩,沒有激動、沒有熱血,只有與年齡不相稱的堅定。
「別人當面辱罵你母親,你該怎麼辦?」方岩語氣平淡。
葉雲帆搶回短棍,一腳踹開房門沖了進去,這一瞬間他臉色的稚氣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完全是一股兇悍之氣。
屋裡傳來慌亂的叫喊聲,伴隨著桌椅倒塌、碗碟落地的聲音。然後是求饒聲、哀嚎聲,聲音漸漸若下去,只剩短棍敲擊肉體時沉悶的聲音,一下、兩下、三下……
方岩進門後什麼都不說,只是看著這個滿身是血的少年,看著這個自幼克己復禮、謹言慎行的讀書人。
房東瘦小的身體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滿頭滿臉都是血。葉雲帆呆呆的站在一旁,纖細的手指依然緊緊握著短棍,只是抑制不住的顫抖著,他張嘴一笑,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牙,「痛快!」
方岩只是看著他。
「事情是瞞不住了,院裡很多人都看到了。」少年平靜了下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方大哥你放心,到了公堂之上我斷不會把你供出來。」
「你從小跟女人長大,今天你給我記住了!」方岩突然上前一步,跟葉雲帆面對面,幾乎是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