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臻看著眼前陷入昏睡的人,心緒久久不能平息。
熱水擦拭並沒有讓他的體溫退下來多少,她隔著被子將他半抱在懷裡,仍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灼熱溫度。
她無法言喻看到他身體時,心中的感覺。那的確是具極其有力量的身軀,鎖骨清晰,肌肉分明,可上面全是經年累月新舊交疊的傷痕,讓她一剎那就收起了所有的旖旎心思,心臟直直往地獄墜去。
刀劍傷不提,還有許多顯然經受過藥物療愈卻仍舊斑斑駁駁的傷,可見原本傷的有多沉重——其中有種傷她知道,是拿鋒利的小刀,把肉一點點片下來。因為每次只片一點點,所以不會致命,但其痛苦卻不堪忍受。還有其他的很多傷,分明就是監獄裡折磨犯人的手段。
跟她說暗香疏影的來龍去脈時,他曾笑著提起,他年幼時在寧壽宮受過虐待。她雖知曉他性子,十分痛說出來也只有一分,但真正看到傷痕時,還是感到了徹骨的心碎。
究竟是什麼樣的變態,才會對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下這樣狠的手?
延之,他又得有多勇敢,才會在多年後重新回到寧壽宮,與張燁虛與委蛇,一步一步慢慢地拔起陳家?
「我說你笨,你還不承認呢……」葉臻滿腦子都是他剛才說的那句「從來只有你」,摸著他滾燙的臉,眼淚又一滴滴落下來,從未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由愛而生的心疼——她從不知自己原來如此愛哭,「要不是你燒糊塗了,就你喜歡我這件事,你要憋到什麼時候才說?」
她本是不解的,但在看到他身上傷痕的時候,在聽到他那些隱隱自棄的話後,她突然明白了,也不計較了。她自己就是個背負血海深仇、身份敏感的人,於他而言,一切想必更加沉重。是以他一直給予她海水般溫柔厚重的愛,卻遲遲沒有開口表露心跡。
她不由暗暗嘆了口氣,抓了一縷他的頭髮在手中繞著把玩:「你明天清醒了,可別賴賬啊。」她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睛說,「我這輩子,難得隨心所欲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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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承醒來時,已是下午了。
儘管似乎是昏迷過去的,這一覺卻睡得格外香甜。他隱隱感到有人一直給自己敷臉擦身,重新給傷口清洗上藥,鼻間始終縈繞著熟悉的淡淡的清香。那人纖長而微微粗糙的手指撫過他的臉頰,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唇。
房間裡冷冰冰的,空無一人。燒熱退去,昨晚的畫面一一浮上腦海。他懊惱不已,一下翻身坐起,卻又分明覺得胸腔里泛起一陣一陣綿綿的甜蜜,情不自禁就笑了起來。他捂著臉,自暴自棄地想:算了,已經這樣了,那就這樣吧。
他打開門,莫小五懟在門口,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侯爺,起來啦!」
玄天承淡淡應了一聲,摁著他的頭將他挪到一邊,道:「昨晚,誰讓你去叫她過來的?」嘴角卻分明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她』是誰啊?」莫小五明知故問,煞有介事地說道,「侯爺不肯讓我們進去,洛大哥又不在,屬下是關心上官嘛。」他見玄天承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和藹可親」四個大字,在內心深處很是誇耀了一番自己的豐功偉績,一面說道,「我姐出馬,陰天立馬轉晴……」
「行了你,誰是你姐。」玄天承笑罵,「她去哪了?」
「啊對,不是姐,嫂子嘛……」頭上立馬挨了一記,莫小五「哎喲」一聲,正色道,「君姑娘她,中午就走了。我問了林管事,說是去了泗水,且要幾天才回來呢。」
「泗水?她倒真是一刻也歇不住。」玄天承微微皺了皺眉,繼而說,「去點人馬,回一趟上京。」
短短數日內發生的事讓他也有些始料未及,事態的發展出乎了他的預料,原先的計劃也要做調整。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將墓中之事儘快稟明女帝。作為半個白家人,他清楚地知道白家秘術的威力,尤其是對於九州大陸上的大多數平民百姓來說,那是絕對的毀滅性的力量。倘若靈口中的「王」真是白家的人,率領著一支訓練有素的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