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時走得慢,待到城門在眼前時,已是夕陽西下了。玄天承居高臨下,放眼望去,煙光凝,暮山紫,渝川縣城靜默在其中,而群山之上,房屋錯落,燈火葳蕤。他勒馬停駐,梅若霜在他身邊也停下來。
玄天承側頭問她:「梅將軍,想好了要回去麼?」
「從未離開過。」梅若霜脊背筆挺,「飛鳳舊案,是我多年來心頭鬱結。既然陛下有意重啟此案,我自無袖手旁觀之理。」她看向玄天承剛毅的側臉,笑道,「不過,既然來的是你,我這個做長輩的,且得先助你一臂之力。」
玄天承笑,行了個軍禮,「多謝梅將軍。」
「走吧。」梅若霜微夾馬腹,馬兒嘚嘚走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問你呢。聽說你上回來,是赤腳進城的,還給王福山甩臉子?不是我說你啊,你又不是謝希玉,人家那是從小囂張慣了。你給王福山擺了臉,他把獻稅的髒水潑你身上,你又不解釋,這人死了,還不都懷疑到你頭上?」
「信的自然會信,不信的,怎麼解釋也沒用。從小我便明白這個道理。」玄天承策馬跟上,一面說道,「我沒興趣跟他們掰扯明白,把證據甩他們臉上,不管服不服,都得閉嘴。」
梅若霜噗嗤笑起來,「你打當年做小卒子的時候就這脾氣,若真說囂張,你可比希玉強多了。他嘴上說著神魔不忌,其實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心裡明白著呢。他一個孩子,守著偌大一個謝家也是不容易,這次樂意趟你這渾水,是真記著你倆打小的交情。你呢,看著最有分寸,實際最瘋魔不過,只要你想做的,沒人攔得了你。你也不顧惜自己的名聲,不愛跟人講心裡想什麼。」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雖說那些閒話不能把你怎麼樣,但傳得多了,對你也不好。那些不了解你的人,會怎麼看你?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怎麼,要人家姑娘跟著你一起被罵?還有你那些手段,偶爾用用就成了,明明是個頂天立地的能臣,非要跟那些奸臣酷吏為伍?」
見一代女將跟個老媽子似的絮絮叮囑,玄天承心裡暖呼呼的。他沉默片刻,說:「多謝將軍指點。」
梅若霜跟他說了那麼多,他覺得自己該多說些什麼,可半晌也只能說出那麼一句。說什麼呢,是說自己和寧壽宮與陳家的事,還是說白家的事,抑或是……不過,確實不能讓葉臻跟著他一起被罵。
他最後帶著幾分玩笑著說:「能臣又非賢臣,我不過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怎就淪為奸臣酷吏了?」他神色微微冷了,聲音輕了下去,「將軍磊落,不屑鬼蜮伎倆。可此非太平盛世,葉家之事乃前車之鑑,飛鳳舊案,又何嘗不是欺諸位將軍不善勾心鬥角。」
梅若霜臉上表情一剎那僵住,愣愣看著他,眸中情緒翻湧。
玄天承沒有看她,目光落在不遠處綿延的渝川城牆上。暮光落在他筆挺的脊背上,靜默。
「要除三清堂,若按將軍所想,該如何辦?稟報朝廷,下旨召集周邊兵馬,大軍圍攻?」玄天承輕笑,「是,我有火麒麟符,可那又如何?西南這邊的兵是什麼狀況,將軍心裡清楚,一道符,能使得動多少兵馬?要動兵,又要錢糧,指望州府出,還是朝廷送?又得多費多少口舌,白白葬送先機。何況,安寧侯乃開國功臣,與襄陽侯等交好,幾個家族勢力盤根錯節,百姓也全都知道當年是誰保得西南平安,倘無理由,如何能動三清堂?」
梅若霜感到喉嚨發乾,片刻說:「你們已經知道很多軍火庫的位置,大可以此作為證據,昭告天下……」
「陳崇緒是個瘋子,軍火庫中多有自毀裝置。」玄天承說,「可許多軍火庫都建在山中,旁邊就是水庫,山下是繁華城鎮。一旦自毀裝置啟動,山體爆炸,必然引發山洪。」
所以,女帝和他在身邊親衛中挑選人手,這個人背負著沉重的使命,需要潛入其中並找到自毀裝置然後毀掉它,控制軍火庫。一旦失敗,這個勇士,周圍接應他的隊友,以及山腳下的百姓,都會死。
這是必然要進行的豪賭。
玄天承閉上眼睛,眼眶微微濕潤了,卻只平靜說道:「您
第五十二章 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