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去世之人會攜帶著尚存者的思念和仇恨,但剛剛降生的嬰兒也同樣背負著期待或執念。
小英在懷孕期間沒有得到良好的照顧,常常連頓飽飯都吃不上,時不時被拳打腳踢更是家常便飯,所以她肚子裡的嬰兒能夠存活到分娩已經算是個奇蹟了。
但生下來的他只有成年人巴掌那麼大,沒有專業的醫療器械,很難健康地發育下去。
當小英問出那個問題時,顏曇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她想殺了這個嬰兒。
繼續延續或者直接結束嬰兒的生命都是小英自己的選擇,現在不是法治社會,也沒有人估計行為的道德與否,她想殺了玩弄她的仇人的孩子也合情合理。
顏曇和小英認識不超過一天,小英肯定不會以她的答案來決定自己的行動。
顏曇思考了幾秒,脫口而出「我會。」
小英疲憊的面龐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像是釋然又像是嘲諷,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我該怎麼面對他,他才那樣小,甚至還沒有睜開眼睛,但我恨他,恨他不知名的父親,更恨那個把我推向這一切的男人。」
小英的瘦成竹節的手指向下移動,挪動到嬰兒的脖子,她現在很虛弱,但只要用力,這個嬰兒就會死去,連帶著她屈辱的過去。
但她還是沒狠下心,嬰兒死了又會怎樣,她永遠也忘不了那段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日子。
所以,她決定先讓這個嬰兒再活幾天,至少要等他看清這個罪惡的世界,再決定他的去留。
小英的手離開了熟睡的嬰兒,她看著顏曇還算飽滿的臉頰,就知道她比自己有本事,能在這個吃人的日頭下生存下來。
她很羨慕,也很自責,為什麼自己就不能活出一片天呢,而不是現在這樣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顏曇,你知道我們為什麼這麼排斥你帶來的那個男孩子嗎?」
顏曇搖頭,她能猜出來個大概,但具體原因她猜不到。
「我們這裡每一個女人,每一個,都是被男人折磨蹉跎過的苦命人,每一個人都和男人有著深仇大恨。」
「裴姐本來是一位商業精英,災難發生前她是我公司的甲方,天災發生後,她的老公夥同她家的保姆肢解了她的女兒,還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分給了她一碗肉湯,騙她說是老鼠肉煮的湯,她就這樣喝下了自己女兒的煮屍水。」
「給我接生的女人,劉姐,是個骨科大夫,院系主任,每年慕名前來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但這一切都被毀了,她的老公在她出門借食物的期間侮辱了她暫時借住的未成年妹妹。」
「還有甄阿姨,學識淵博的大學教授,他那同樣出身書香門第的老頭子在天災發生一個月後偷拿家裡的食物去換取身體上的愉悅,被甄阿姨發現後還打瞎了她的一隻眼睛。她就瞎著半隻眼一直堅持到她被海水衝到這片地區,被我們發現時眼睛都已經化膿了。」
「……」
小英訴說著這裡每個人的故事,短短兩三句,道盡了一個人的痛苦經歷,小英的語氣平和舒緩,但顏曇聽到耳朵里卻是字字帶刺,令人心酸。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很痛苦了,但天災之下,只會有無窮無盡更多的苦難人。
這個下水管道就是這些苦難女人們的聚集地,是她們賴以生存的「家」。
顏曇聽完小英的講述久久不能平復,她為這些女人惋惜,也為自己擔憂。
如果她沒有那突然出現的意識領地,如果她沒有恰好出國跑了那單物流生意,是不是現在的她已經去下面陪父母了。
為了照顧小英和剛出生的嬰兒,女人們在她的身邊點燃了一根蠟燭,方便隨時查看她們的狀態。
燭火在黑暗的環境中搖曳,在管道壁上留下了顏曇的側臉。
「顏曇,我們對首互沒有惡意,大家只是恨自己為什麼沒早點發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