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全場一陣低呼,完全不敢置信地望著王引,這位高深莫測,陰刻威風的廣西東廠頭子。
他竟然被逼得親自殺掉自己的乾兒子,而且是最器重的一個乾兒子。
整個廣西東廠幾乎都是李文虺的天下,像王猛這種又是王引的義子,又是實權千戶,完全是寥寥無幾。
王引親自殺掉義子,等於斷掉自己一臂。
從此之後,誰還敢投靠他?
本來他在廣西東廠的勢力就屬於少數派,這下子除了手中的親衛,他王引還能掌握什麼實力?
杜變真是狠毒啊,讓王引自毀江山。
當然這王引更加狠辣,關鍵時刻絕不手軟。
「任何人做錯了事情,都要受到懲罰,哪怕是我的乾兒子也要死!」王引厲聲道:「我明明是讓他來傳令,讓桂林東廠千戶所武士護送杜變,還有崔年崔娉婷等科舉舞弊案犯人證人前往鎮撫使衙門。一旦進入鎮撫使衙門,就安全穩如泰山。結果王猛這個逆賊,竟然勾結厲鏡司之人,試圖將杜變身邊所有東廠武士全部調離,想要致杜變於死地。」
全場不敢置信地望著鎮撫使大人,如此顛倒黑白,也只有你說得出來。
而還沒有徹底死去的王猛更加驚愕地望著乾爹王引,這一切不都是你讓我做的嗎?
現在竟然親手殺我,你好狠毒的心啊。
明明是你做錯了事情,卻要我來接受懲罰?
「身為東廠高層,竟敢勾結外敵,那就該死……」王引聲音拔高,然後對準王猛的胸膛狂刺。
「噗刺噗刺噗刺……」
足足刺了十幾刀,鮮血將他的手臂和臉面全部染紅,王引這才停手。
頓時,王猛死得不能再死,甚至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而後王引望著杜變,臉色充滿了笑意道:「賢侄,這下子你滿意了嗎?」
杜變笑道:「王公公果然家風嚴厲,我會如實告訴義父,是這位王猛和厲鏡司勾結試圖害我,而且還假傳王公公命令。不僅如此,在最後關頭王公公還派兵前來救我。」
杜變此時信口雌黃也無所謂,反正李文虺會知道全部的真相,而且王引殺義子歸根結底也是給李文虺一個交代。
王引溫和笑道:「都是東廠一脈,應該的,應該的!」
然後,王引笑道:「既然賢侄平安無事,那咱家就先回去了?」
杜變躬身道:「恭送王公公。」
王引轉身,登上了馬車,返回鎮撫使府。
……
回到東廠鎮撫使府之後。
王引的臉色變得無比之難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今後我王引,還有什麼顏面呆在廣西啊?」
「我一生的英名啊……」
一陣狂吼之後,他激烈地咳嗽,趕緊用手捂住,等咳嗽結束攤開手,發現嫣紅一片,竟然吐血了。
剛才他被杜變逼迫得親手殺掉了義子王猛,胸腹之內一股氣發泄不出來橫衝直撞,竟然直接傷了內腑。
趕緊喝一口茶將火氣壓下,然後掏出絲綢巾帕擦拭手掌,然後出聲道。
「連協,進來……」
一個中年太監進來,跪伏在地上道:「父親保重身體。」
此人是他的心腹僕從連協,也是跟隨了他三十年的義子,沒有擔任職務,只是他的貼身隨從。
比起王猛利益的結合,他和王引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王引道:「派人去告訴唐嚴,說我在廣西可能呆不久了,讓他們一系勢力早做打算,布局廣西牽制李文虺。」
連協道:「是。」
王引又道:「另外告訴唐嚴,讓他們派系集中所有力量打擊杜變,一定一定不能讓他在畢業大考中出頭。此子非常可怕,一旦讓他成長起來,是一頭比李文虺還要可怕的惡狼。:」
之前,杜變不管是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歌賦表現得再出色李文虺都不在意。
然而這一次,是真正痛徹心扉啊。
這麼多人聯手,結果還被他一個小毛孩翻了盤,敗得如此之慘。
王引嘆息道:「李文虺做事還講規矩,杜變此子做事天馬行空狠毒之極,而且還膽大包天聰明絕頂,讓人防不勝防。不管花費任何代價,都要將此子按下去。」
「是。」連協道:「我會一字不漏地轉告給唐嚴公子的。」
「若是這次不壓住杜變這條小狼崽,十年之後閹黨就是他杜變的天下。」王引道:「到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要哭!」
連協道:「我都記住了。」
王引點了點頭,接著他走進內間,打開一道暗門,出現了一個密室。
這個密室,是王引最隱秘所在。
進入密室,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紅木盒子。打開之後,裡面厚厚的銀票,一打一打的。
這是他這輩子積蓄,拼命貪污撈錢幾十年,都在這裡了。
王引心如刀割地拿出了厚厚的一疊銀票,足足有幾百張之多。
「這是三十萬兩銀子,是我畢生大半積蓄。」王引道:「我脫身不開,你帶著這銀子去京城打點,重點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和幾位秉筆太監,務必要讓我保住這個品級,我可以離開廣西,我可以對李文虺退避三舍。但不要讓我去守皇陵,我還有幾年就要退休了,我不願意這幾年無權無勢,任人宰割。」
連協眼圈一紅道:「義父,真有必要如此嗎?」
「當然有必要,銀子沒有了還可以再賺,權勢沒有了,銀子也就是別人的了。王引嘆息道:「前半生拼命撈銀子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保住權勢,比什麼都重要。」
「是。」連協道:「我一定不負父親所託。」
……
廣西厲鏡司鎮撫使衙門。
林遠厲直挺挺第跪在室內,鎮撫使林震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已經很久了。
足足好一會兒,林震橋道:「你說白玉慶去抓陳平,杜變擊殺我厲鏡司百戶和總旗官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布局圍攻巡撫衙門,圍攻崔氏莊園了?」
林遠厲道:「應該是的。」
「走一步,謀劃三步,步步為營。」林震橋道:「如此心機,如此手段,僅僅十八歲,你可見過?」
「沒有。」林遠厲道。
林震橋道:「他自己的力量極小,但四兩撥千斤,煽動幾萬人製造輿論,掌握正義制高點,真是遊刃有餘,算無餘策啊。此子可怕,難怪李文虺如此器重於他,傾盡所有去培養他。」
林遠厲道:「他這次只是借勢而已,他畢竟是弱小的,下一次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