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漏的水一滴滴落到受水壺上,積少成多,再落一滴時,水壺的重量發生變化,三更到了,該出門報時打更。
打更人顫巍巍地看向另外一個光頭大漢,他不以為然,奪下他的梆子,揚長而去,留下被綁在凳子,嗚嗚叫喚的他。
更聲從縣衙附近出發,傳過大街小巷。
紙糊的窗透著昏黃光暈,還有人影走動,聽見更聲,屋內的人也吹滅了燈火。
南潯縣一天的繁榮熱鬧,終於在此時沉寂下來,唯有富有節奏的「咚!——咚!咚!」的敲擊梆子的響聲在街巷迴蕩。
城南的王麻子夜夜酗酒,酒家店主聽報更的聲音打烊,他聽著梆子聲扶牆走在巷道里。
借著月光,巷道又有一盞燈出現,他使勁睜開迷糊的雙眼,有人穿過黑暗而來,還有那熟悉的打更。
他高興地迎上去,發現今天打更的張大,與往日不同,他的腦袋把路都照亮,笑嘻嘻地伸手:「張大,你什麼時候剃……剃了光頭?」
「滾開!」
他還沒反應過來,風划過耳邊,便被推到牆邊,背撞上了牆:「幹嘛!」他大舌頭,醉眼迷糊,沒察覺打更的換了一人,「你,你只是個打更的,我告訴你!」
一張凶神惡煞滿臉橫肉的臉忽地湊到他面前,緊接著心口一重,王麻子後知後覺自己被砸了一拳,好像有千鈞重物墜在心頭,不由得發出悶哼,貼著牆跌坐,很快就如蝦米一樣縮起來,捂著胸口。
「田舍漢。」那人不屑道,他敲著梆子走遠了。
留下王麻子痛苦地窩在地面,口吐白沫,漸漸不再動彈。
梆子聲迴響在街巷上,卻傳不到裴府別院。
別院有家丁肩負更夫的角色。
一輪碩大的圓盤掛在天幕,月色清幽,透過象眼窗格照進房間,拔步床內有細語喃喃。
「為什麼呀?」
房內傳來阿瑤的聲音,生香當值以為她有事要吩咐,撩開梅花紋的竹簾進入到內室上了拔步床,卻見她蜷縮在床角,雙目微闔,足可睡上兩人有餘的床,她只占了不到四分之一,像極生香曾經見過在山石下獨自舔傷的小貓崽。
「江姑娘?姑娘?」生香輕聲喚道,阿瑤沒有回應。
再靠近些,哪裡是有事要吩咐,是在說夢話!
她一直在嚶嚶嗯嗯的哼叫,生香哭笑不得給她掖被子。等了一小會,看她呼吸綿長不像做噩夢,於是她退了出去,留下一室清輝。
阿瑤確實在做夢。
她回到了小時候居住的大院,和小夥伴在天井玩,母親在廚房喊她過去端菜。
「哎~」她應道,像花蝴蝶一樣跑過去。
才踏入廚房,場景便忽地一轉,她也沒發現不對,從善如流地接受了。
仿佛豁然開朗,天光明媚,湖邊垂楊柳,她往前走著,庭院一隅砌有灶頭,旁邊還有設了高几,支一把大的油紙傘,單說這幾樣立在庭院非常突兀,但灶頭後還有一個女子,遠山眉黛,給人的感覺平和舒服,因為她的存在,反而使得灶頭高几融入庭院,成為其中一部分。
灶頭燒著瓦罐,湯水沸騰咕嚕嚕冒著大量白煙,飄出魚湯的鮮香。
阿瑤走進,女子停下手中的活,道:「你來啦,你愛吃魚膾還是松子魚,或是其他?」
「我都可以的……」
「那我給你做魚膾。」
她牽過阿瑤的手,向她展示介紹她攜帶的刀具,末了當即隨手抄來一尾活魚,在下頜和尾部各割一刀,放到高几的木盆,鯇魚受驚在水裡來回遊動。
趁著放血的時間,她開始做調料了,生薑、小蔥切絲備用,燒開一鍋油,放入一小把綠豆粉絲,粉絲在熱油中吱吱作響,她用鏟子壓著粉絲,令每一根都能炸到,雪白膨脹的炸粉絲就出現了,撈起放到荷葉上瀝乾,回頭做魚。
淤血放清,飛快除鱗去鰓洗淨,起出魚皮備用,去了皮下紅肉部分,整魚脫骨,剔出魚骨和魚肉。
魚皮可以做成涼菜,魚骨備用熬湯。
快刀將魚肉切成蟬翼般的薄片,阿瑤目不轉睛,她被女子行雲流水的刀法所折服,每一片魚肉大小相同,她好奇的拿起邊上的魚肉,這時陽光真好,魚肉也透亮,薄得
第十九章莊周夢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