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處田野濃煙滾滾,將士們分工合作。士卒負責收集遞秸稈給負責燒草木灰的十夫長,十夫長將燒好草木灰鏟起來裝入袋,運送到滅蝗的前線,交給其他人用作耕地,或者噴灑在河岸等他們靠不到地方。
田野不止有人,還有成千上萬覓食的家禽。
托他們的福,這些原本只能吃米糠或者爛葉子的家禽得以放飛自我,在田野嘎嘎嘎地歡快邁著小短腿追逐它們美味的口糧,無處不在的蝗蟲壓根無需多找,在半空,在草叢,在將士用來當誘餌的麥穗堆,直把這些家禽每隻都養得油光水滑,羽毛富有光澤。
到了後面這些家禽乾脆就不再向農戶租賃了,有錢的裴朔大手一揮直接買下健康的,不管是否瘦弱都沒關係,反正等它們吃掉當地蝗蟲就肥了,正好可以宰掉犒勞英勇的將士們。
老母雞當然是煮湯,湯麵厚厚一層金黃的雞油是最好的保溫方式,入夜之後,來上一碗雞湯,裡頭放著撕下來的大雞腿,或者斬過的雞塊,可能有些雞太興奮,運動得極為結實,頗費一番牙口,可同時它的味道特別濃郁,比雞湯更吸引人,蘸上簡單的姜蔥醬油,配著湯慢慢地吮,最後幸福地喟嘆一聲,還能看到從嘴裡冒出的白煙。
肉質細嫩的小雞做法可多了,伙頭軍變著花樣每天不重樣,今天是蘑菇燉小雞,明天是帶有酒味、湯汁包裹雞肉的紅燒仔雞,後天是皮脆肉嫩多汁的燒鵝,肉吃膩了還有它們下得雞蛋鴨蛋鵝蛋調劑口味,準備拔營前往下一個城鎮做的是烤雞,帶在路上吃。
再苦再累,一到飯點整個人都被治癒了,於是殺起蝗蟲更加賣力,這良性循環之下,裴朔帶領的這一支隊伍返回京城的速度比其他將軍的快上不少。
馬上就要回到京城,也不知道京城現在是什麼光景?阿瑤可還好?
裴朔眺望著京城方向,滿心思緒。
「小公子,你看那邊!那幾個人有古怪。」兩名親兵打斷他的思緒,順著他們的指尖看去,裴朔輕鬆地發現遠處小道上出現幾個頻頻回頭在樹林裡奔跑的人。
值得在意的是,他們身穿鎧甲,而這些鎧甲卻不是他熟知的某個軍隊的人。
裴朔眯起眼,「走,我們過去看看。」
腰配長劍負彎弓,翻身上馬,他帶著幾個親兵攔截那一行人。
羊腸小道上,幾個衛兵保護著中間的人拼命向南逃。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孟謙修和他的下屬。
孟謙修掐著天時地利人和——久旱無雨,各地收成慘澹,甚至引發蝗災;聖上病重,未立太子監國,手握重兵的裴正穩被朝臣噴得帶兵滅蝗,還有他一系的武將都調離京城,京城只留下禁軍以及少數在城外的兵,城外那些未得到聖上命令不能擅自踏入京城一步;還有在背後支持著他們的薛家。
那時候,他想就算是塗了一層蜜糖的砒霜誘餌,都照樣上鉤,以善法教在民間的聲望,還有前朝遺臣的協助下,只要能打得他們措手不及,奪回江山,掌控京城之後磨刀霍霍向裴家軍,慢慢分解……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怎麼一下子如鏡花水月一樣被打破了呢。
裴正穩回來的速度太快了。
就在他們打不下禁城卻耽於京城內的酒色財氣,迷醉得是鑽入油罐吃飽了油的耗子,也是吸飽了血重得無力飛起的蚊子,喪失了飢餓時的警惕性,最終叫人抓了個正著。
善法教的人是禁不住打的,裴正穩的兵甫一趕到,齊刷刷的氣勢往前一站,盾牌前列,長槍喑啞,槍刃處閃現細碎寒光,直把布衣赤腳的善法教教眾嚇破了膽,他們欺軟怕硬,面對裝備武器比他們更優秀,而且凶名在外的裴家軍,腿肚子打顫,哪裡敢應戰,對方手上的武器會把他們都切成兩半的吧!
善法教的人毫無士氣可言,一照面潰不成軍,散入各個巷道里。
薛家的私兵跟裴家軍打了幾天消耗戰,同樣是散入巷道,但與善法教的烏合之眾不同,他們挾持百姓向城門進發,那裡有裴正穩的兵把守。
孟謙修從落入下風那天便知大勢已去,薛念稚是前朝遺珠,她有皇家血脈,當今聖上不敢要她的性命,然而像他或者是薛家,一個都跑不掉。
他趁著雙方交戰混亂的時候,由親兵護送殺出血路,一路南逃,逃往江流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