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家家戶戶貼春聯忙祭祖。
然而這與望月師徒三人並沒有關係,她們和一眾僕婦丑時末便起來,寅時開始忙活。
許多菜餚會用上的高湯此刻就得開始熬製,整桌宴席的油也得自己去煉。
阿瑤恨不得自己生有三頭六臂,把食材統統處理好,腦海明明把輕重緩和的事情都分列出來,但現實卻跟想像不同。
望月環顧四周,看到自家徒弟手在顫動,做事效率極慢:「別慌,做事得有條理,先把看菜給做了,再幫忙準備十全菜,忙過中午,晚上就會輕鬆多了。」
阿瑤頭點得似小雞啄米,做起看菜,心卻在想老太太的年夜飯真熱鬧。
環餅果脯累成的小山,飾以金箔紅紙剪成的魚戲蓮田,林間松鶴和菊花鵪鶉的幾種吉祥喜慶圖案,這是擺在桌上的「看菜」,只看不吃,卻不可或缺。
前廳,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里巷門牆之間的人家遣來仆嫗送來饋歲盤,羊肉、青魚、果品,點了數目就一盒盒堆放在偏廳,丫鬟忙著根據各家關係的親疏給打賞。
內室,老太太瞧著趕回來的義子孟謙修給她在內室布置萬年糧。
竹蘿盛著淘洗趕緊的白米,放置紅橘、烏菱、荸薺各樣的果子元寶糕。梅瓶插著松柏枝,上面掛著銅錢、果子還有曆本,牆上掛九九消寒圖,像是白米元寶糕得留到新年蒸食,取有餘糧的意思。
&母,您再不出去主持,小歲怕是要哭了。」小歲就是平日照顧孟老太太的丫鬟。孟謙修攙扶著孟老太太,移步前廳。
&有這樣誇張,我這糟老婆子平日沒有人來看,各家不過是遣人送來饋歲盤而已,多大點事兒,年年如此,丫頭會做好的。」孟老太太揚手,止住這個話題,握住孟謙修的手問起他的近況:「況兒,這一年來你又瘦了許多,有幹勁是好可別把身體累壞了,這次打算留在鎮上住幾天,過了年再走吧?」
&母,勞您擔憂,以後我不走了,一直留在江流縣。這年我謀了份西席,隨主家動遷搬到江流縣,巧得是就在您對門,以後可以經常往來,您可歡喜?」孟謙修給孟老太太指道對面的高牆大院。
那是原來的呂家。
呂員外的功名被剝奪,呂員外助紂為虐,幫助他兒子殘害幼兒,呂員外和他兒子一塊秋後處斬,女眷流配,家產充公。呂宅丟空,牆頭草都沒長几寸,就在年尾迎來新的主人。
呂家出過命案,後院埋骨森森,不知道積聚多少怨氣。很多人想下手卻在這件事上有所顧慮。
孟老太太詫異。
孟謙修笑了,給她解釋清楚,主家也是知道呂家先前出過命案,由於他們家人多又住習慣大房子,再小點也沒法住下,自持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把呂家給買了過來,重新修繕入住。
&子趕在今日清掃完畢,我想把姑娘帶過來坐坐和您聊聊天,您看您方便嗎?」
&好,我也想見見她,到底是怎樣的姑娘會讓我文采斐然的況兒心甘情願當西席先生。」孟老夫人笑道,沒有拒絕孟謙修的請求,略沉吟片刻:「族人大約正午時分抵達,用餐後再行離開。你在花園幫我應付一二,人老了,雖然喜歡看熱鬧,但到了這麼多人之中,吃不消。」
如孟老太太所料,她的族人踩著飯點運來年禮,人人肚子鼓聲雷動,請求留下用飯,小歲把人引到花園入座。
花園搭起一個個棚架,少說也有五六個棚子,掛起紗帳,內里放置炭爐燒著紅彤彤的炭火,孟老夫人的族人魚貫而入,頃刻間座無虛席。
小歲還沒離開,這些人便開始談論起來。
&說今年老太太請來廚娘望月,她身價銀子可貴了,老太太好闊氣!」
&比京中樊樓的孫大家如何?」
&大家何許人也,那是連王爺都得乖乖按照規定,提前幾個月約好時間,才得以見上一面,她望月不過是一介廚娘,揮之則來,呼之即去,哪能跟孫大家相提並論!」這人字裡行間對孫大家頗為推崇,看不起望月。
&可不能這樣講,大筵犒賞一萬錢,絹二十匹,這就是她的身價,你能掏得出這一萬錢,望月說不定會聽你的調遣。」
&哪,老太太瘋了麼?錢不留給本家子孫,反而便宜外人,換我,我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