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左走走,但想起張姨娘咒罵老夫人的那副惡毒醜陋嘴臉,他便作嘔。
腳步右移,越走越慢,心中生了畏怯,明明那是他的妻子,他卻不敢見她。
再一琢磨,念了五年經,如寶也該消氣了吧?
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何況當年他也沒幹什麼,不就是把她的閨房醜態,講給了張姨娘聽嗎?
至於氣得投繯自盡?
她心裡有多愛他,他身為被愛的人,心裡最是清楚明白,認定只要他一招手,大殷氏就會像狗一樣搖尾巴朝他跑來。
倘若不愛,豈會為他自殺?
這麼一想,甄世儉壯了幾分膽氣,腳步輕快幾分。
不多時,他來到錦繡居。
錦繡居在大年夜居然也緊閉房門,甄世儉上前敲門。
門內傳出一個婆子的聲音:「何人?」
甄世儉清了清嗓子,擺出當家大老爺的威嚴:「是我。」
接下來,門內沒聲了。
甄世儉等了片刻,又敲門,莫非那婆子睡死過去了?或者,沒聽出他的聲音?
「開門!是我,大老爺!我今夜留宿錦繡居,讓大太太出來迎我!」
門內毫無動靜。
故意的!甄世儉明白過來,臉色漆黑,大力拍門:「開門!開門!如寶,如寶!」
五年前,殷如珠怕張姨娘闖進錦繡居欺負妹妹,特意給妹妹換了一扇牢固的大門。
甄世儉拍得手心紅了,大門紋絲不動。
他又氣又怒,狠狠踹了一腳大門,扭頭就走。
行,跟他軸,捨得軸一輩子嗎?
他一個大男人,還會缺溫柔鄉不成?
回頭別哭著嚎著求他回頭。
甄世儉一甩袖子,腳步匆匆,一徑走出甄家,老臉臊得通紅,連馬車也不叫人套了,頂著蕭蕭北風,騎著棗紅馬,直奔漪紅院。
錦繡居。
溫暖的廂房裡,大殷氏恬淡安然地坐著,和甄青殷下棋。
甄青殷是個臭棋簍子,這些年,偶爾受大殷氏指點,棋藝有所提升。
過了會兒,外面安靜下來,甄青殷抿了一口茶,落了一子,瞅了眼對面的母親,回頭用眼神詢問:渣爹走了?
南星悄悄點頭:大老爺吃了閉門羹,氣走了。
又打手勢比劃兩下:出府了,沒去張姨娘的百合園。
甄青殷抿唇笑笑,梨渦若隱若現。
姨母對付渣男有一手。
張姨娘飛揚跋扈過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該到頭了。
甄青殷深覺自己善良、寬容、大度,這些年由著張姨娘爬到雲端,給予她加倍幸福。
嗯,摔下來的時候,痛苦也會加倍吧?
她拋去雜念,把心思放在眼前的棋盤上。
母親心思淺顯,倒是對弈中能看出來布局高深,深謀遠慮。
唉,如果她能把這份心機應用到實際生活里便好了。
罷了,多想無益,尊重他人擺爛,將來他人便會尊重自己的擺爛。
*
百合園。
張姨娘坐下屁股疼,吃飯嘴疼,索性扔了筷子,趴在被子裡哭。
罵人的時候,管不住自己的嘴,圖一時痛快,罵完了,遭了老夫人和男人的厭棄,說不後悔是假的。
咸澀的眼淚落到臉上,腫脹的臉頰疼得更厲害,她哭得更厲害。
這回她長了記性,不敢罵出聲,咬著汗巾子,嘴裡嗚嗚咽咽,惡毒詛咒,只不讓人聽清她說什麼。
罵老夫人,罵大殷氏,罵甄青殷,罵甄世儉,間或罵一罵不孝子甄青雲。
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了他有什麼用?
除夕過年,他還不是陪著那個老不死的老虔婆嗎?
不知哭了多久,張姨娘哭得眼睛腫了,甄青雲才溜了進來。
一進門,看見張姨娘的慘狀,他立馬落淚:「娘,哪個王八蛋堵了你的嘴?我打死他!」
說罷,將張姨娘嘴裡的汗巾子拔了出來。
第40章 失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