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煜求之不得。
喚表字,這隻有關係好的同輩或者長輩才能喚字。
姜芃姬這麼問他,有親近的暗示。
若是換做旁的女性,崔煜說不定會想歪,不過擱在姜芃姬身上,他萬萬不敢。
無他——他根本沒意識到對方是女性,甚至下意識將其忽略。
面對姜芃姬,總有一種上朝面聖的錯覺。
天家威嚴,興許也不過如此了。
在他沒意識到的時候,脊背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打濕。
「明人不說暗話,你們如此看得起我柳羲,我自然也不能吝嗇無度。」姜芃姬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地收下了崔氏的投名狀,接下來也該讓崔氏看到她的決心,「重煥可聽過河間竹紙?」
崔煜心肝猛地一顫,驚得瞪圓了眼睛,舌根麻,險些忘了如何說話。
河間竹紙?
他怎麼會沒有聽過?
崔氏以生意家,雖說已經有了一些名聲底蘊,但到底是商賈之流,根本不被人重視。
越是如此,崔氏越想要躋身更高層次。
像是竹紙這種東西,非顯貴士族無法染指。
崔氏不是沒錢去買,他們根本連上門訂貨的資格都沒有。
他心中惴惴,心頭盤旋著一個膽大的念頭——
難不成柳羲要將竹紙的利潤讓出來?
哪怕只是分一杯羹也足夠崔氏消化了。
不過這個念頭沒有存在多久,便被崔煜強行壓了下去。
以一個商賈大佬的直覺判斷,眼前的女子絕對不能輕慢,更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判斷。
某些人,你越是想從她手中拿到什麼,她越是不給你。
相反,也許會有意外收穫。
崔煜道,「河間竹紙乃是天下名士盡享追逐的寶貝,崔某自然是聽過的。」
姜芃姬說,「母親自小聰慧伶俐,竹紙乃是她在蔡侯紙的基礎上改良創作的。奈何材料受限,至今無法做到大規模量產。母親的生前常說,竹紙並非一家獨有之物。只是,她怕有心人利用生事,這才一直瞞著竹紙的製造手藝,倒也不是她敝帚自珍,不肯授予旁人。」
古敏有沒有說過這些話,崔煜也沒辦法去求證,隨便姜芃姬亂說了。
崔煜的心臟狠狠一跳,險些跳漏一拍。
他緊張地咽下口水,分明內心已經要歡呼高歌,表面上還要維持穩重和矜持。
姜芃姬這話的暗示已經很清楚,崔氏這次的表現讓她滿意,允許崔氏沾染竹紙這塊大蛋糕!
姜芃姬繼續說道,「這是母親的遺志,我身為她的女兒,自然要繼承。不過,正如母親當初擔憂的那樣,竹紙量產最大的難題在於原料。原料供應不上,量產也成了虛妄。」
聽到這裡,崔煜的心又猛地沉到了谷底。
大喜之後又是大悲,太特麼刺激了。
不等崔煜開口,姜芃姬嘆息一聲,「為完成母親遺志,我親自去考察試驗,當真讓我現能完美替代竹紙原料的東西。數年前便開始嘗試,如今造紙技術已經成熟。只要原料不出問題,量產便不再困難。不說讓天下人都用得起紙,至少中等人家不用繼續使用笨重的竹簡。」
如果崔煜的心情可以畫成一幅圖,那大概是過山車的模樣。
起起伏伏,能把人弄出心臟病。
姜芃姬讓人取來一摞裁剪好的宣紙,看得崔煜眼睛都直了。
他先前自謙,不過崔氏有錢,花高昂的價錢再走走門路,總能從非正規渠道買來一些。
身為崔氏家主,他自然也是用過竹紙的。
光憑肉眼,他便知道姜芃姬口中說的改良竹紙,質量不亞於頂尖竹紙。
如果真能分一杯羹,崔氏何止邁了一步台階?
分明是步子大得撐裂褲襠!
「重煥興許還不知道,我欲重修金鱗閣。雖不敢與前朝金鱗閣攀比,但也差不到哪裡去。我打算金鱗閣內書籍全部用這種紙裝訂,屆時需要的紙張數目龐大無比。這件事情,若非心腹,我不敢輕易相托。」姜芃姬道,「不知重煥願不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說了這麼多,遠遠抵不上最後一句對崔煜的吸引力。
898:北方霸主(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