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個山民圍著篝火而坐,興致勃勃的聊著話題,談著村裡的事情,談著今天的收穫。
他們敬畏山神,這種大晚上的,他們都壓低著聲音,不再像白天似的高聲喧譁,隨意大聲說話。
有人照例唱起了悠揚的山歌,但也不是放開嗓音唱,只是在這個小範圍能聽到而已。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心中有了不平事,山歌如火出胸膛;山歌又像泉水流,深山老林處處有……」
嗓音低沉而悠揚,充滿了歲月的滄桑。他們或許不具備大音樂家們注重的唱歌技能,但是渾然天成的嗓音和曲調,以及被大自然洗禮而生出來的感情,卻是大歌唱家們無法感悟的。
火光照映在他們的臉上,折射出他們的喜悅之情。今天這樣的收穫,對他們來說,是一樁不小的幸福。
月朗星稀。
程赫本來覺得在山裡看密密麻麻的繁星是最有意思的,可是今天月亮很大,導致周圍的星星不太多。
藍天白雲在月光的映射下,都透著一種灰濛濛的色彩,再加上四周樹影婆娑,輕輕搖晃,感覺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估計一些文藝青年會很喜歡這種調調。
程心心依偎在程赫的身上,吃著香噴噴的烤肉,照樣吃得滿臉是油,一臉幸福和滿足。
她一邊咀嚼著肉塊,一邊聽著山歌,抬頭就看到天上的月亮,頭一次這樣過夜,感覺很稀奇。
周圍慢慢靜了下來,人們說話的聲音越壓越低,襯得到處的各種蟲鳴聲更加響亮,一些小動物跑在草地上悉悉索索,這裡是真正的大自然,充滿了生機。
等差不多要睡覺的時候,十幾個人會輪流放一個小時的哨。畢竟是在山裡,不可能所有人都安然睡去。
大部分的人已經睡著,他們在地上鋪一張被單,而地上是半尺以上的枯葉,根本不用擔心地面太硬。
今天是晴天,不會有寸,也用不著弄帳篷。
程赫頭枕著根棍子睡著。
說起來,這根棍子今天是幫了他的大忙。上午的時候,見到葛根的藤子時,因為要挖泥土,就隨手把這根棍子揀在手裡,將一頭削成扁頭,當鍬用來著。
後來發現這棍子彎彎的,有手提的地方,不會碦手,長度又剛好,可以當成登山杖用,省力。
就這麼一直拿著,後來挖竹狸又派上了用場。再後來,又靠著這根棍子走到這座山。
現在,它又成了枕頭!
程赫感慨自己真是善於物盡其用。
程心心就直接四肢張開、趴在他的肚子上睡著,蓋著早上帶出來的衣服,睡得很香,呼吸均勻,臉龐粉嫩粉嫩的,睫毛很長。
有時候不知道她夢到什麼了,小嘴巴還在一嚼一嚼的,小手再抓兩下。程赫都忍不住笑起來。
以前曾聽別的男同事說,他家兒子是世界上最帥的,當時還覺得,這人也太不要臉了吧?那麼丑還好意思說帥?
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也好想說那句話:我家閨女是世上最漂亮的。但是又怕人跟他當時一樣,產生反感。
但是他真的覺得,自己女兒是天下最漂亮的。
就這麼漫無邊際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發現不遠處有了些小亮點,很多個。
再等一會兒,那些小亮點更近了,程赫才認了出來,居然是螢火蟲。
山裡的螢火蟲是常見的,但是這麼一大群往一個地方趕,還真沒有見過。
剩下幾個還沒睡覺小聲聊天的山民也看見了,也覺得挺奇怪的,都好奇的張望著。
螢火蟲緩緩的飛過來,然後慢慢集中,然後停下——是停在了程赫和程心心的身上。
無法估計數量,至少也有幾千隻吧。幾千隻螢火蟲閃著光,就這麼停在這父女倆身上,仿佛給他們身上渡了一層光。
程赫驚駭不已,他偷偷拿眼睛看著發現這現象的幾個村民,這些人會不會把自己當成怪物?會不會立即叫醒所有的人?會不會猛的拿刀來砍死自己?那自己要不要反擊殺人滅口?反擊之後,是不是就要開始流亡在山裡的生涯?女兒怎麼辦?她還這么小,也要在深山裡過一輩子、從此再不見任何人嗎?
一瞬間,他已經有了千百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