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作為大明九邊之一,延綏鎮最初駐綏德,之後遷榆林,因而也常常被人稱之為榆林鎮。這兒地處黃土高原,往北也是沙漠草原相間,地形看似一馬平川,卻也頗為複雜。自打成化年間從花馬池到到清水營的這部分邊牆全數貫通,各堡之間相互呼應,看似形成了一道相互呼應的堡壘,然而自成化以來,虜寇毀邊牆入境的事件仍是從未停過。
因而,自己人在延綏鎮,此前神木堡卻突然遭襲,楊一清雖惱火,可也實在棘手得很。這一晚上,實踐前言真的請徐勛幾人大吃了一頓羊肉泡饃之後,楊一清便一張一張仔仔細細地看著徐勛沿路探查過的邊線諸堡,眉頭緊緊蹙成了一個結。直到把這一沓東西都看過了,他才信手把這一沓紙片往書案上一丟,隨即抬起頭來。
「我自從之前到陝西提督馬政之後,便仔仔細細去了解過之前到陝西的那些文武官員是怎麼個宗旨。一是餘子俊經營延綏,築好了從清水營到花馬池這一段邊牆,二是當年王越搜河套未成之後,偵知敵寇老弱巢穴,一把火讓虜寇為之喪膽。說起來,直到如今我還著實佩服餘子俊,四萬人短短四個月便能築起從清水營到花馬池這千里城牆,我自嘆不如。」
「築長城原本只是權宜之計,倘若當成是長治久安的法寶,卻是難能支撐長遠。」
徐勛用手指點著那張大地圖上的幾個點,一字一句地說道:「究其根本,沿大河駐守,終究強於單單築邊牆。因河為固,東接大同,西接寧夏,則河套之地盡入中原,屯田千里,陝西可安!」
「知我者,世貞也!」
楊一清重重點頭,突然發現今曰在座的除了昔曰同生共死過的苗逵陳雄張永等人,以及曹家兄弟,外加一個胖得滿臉侷促,坐在那裡扭來扭去的王景略之外,還有個陌生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因而,他不由得往人多看了幾眼。見其這幅光景,徐勛便主動解釋道:「這是才從南京來的監生夏言夏公瑾,南監祭酒章先生的得意弟子。此前他拿著章先生的書信到我家裡,直言說搜河套復東勝,我尋思著就把人帶了過來。」
「哦?」楊一清饒有興致地端詳著夏言,見其慌忙站起來躬身行禮,他便擺擺手道,「不用多禮。書生意氣,我年輕時也是如此,只不過在你這麼一丁點年紀的時候,還只知道說大話,滿以為自己才高八斗就應該讓人重用,卻還沒想到這種邊務實事上頭。如今火篩式微,小王子部勢強,倘若不能趁此機會把河套收回來,今後恐怕難覓如此良機!」
夏言還是第一次見到人稱陝西王的楊一清——所謂陝西王,當然不是說楊一清在陝西一言九鼎無人不從,而是說如今的滿朝文武中,就沒有一個人比楊一清更為了解陝西三鎮的邊務。此時此刻,他忍不住開口問道:「敢問楊總憲,為何說火篩式微,小王子部勢強,反而是咱們收取河套的好機會?」
此話一出,楊一清卻是看著徐勛笑而不語。這時候,徐勛方才接口說道:「火篩諸部盤踞河套,在其中營建巢穴,但其故地卻並不在河套,而在更北邊。倘若如今盡失根本之地,他又沒有嫡親的後嗣,這一脈就要斷了。河套對他來說只是遊牧之地,不是根本,倘若他想要真正的遂心意以外孫為嗣,那麼兩面作戰就是極其不可取的。所以,我趁機取河套,與他開埠互市,用他的牛羊換中原的米糧鹽鐵等物,這才是他和小王子部抗衡的最大本錢!」
夏言若有所思之際,張永和苗逵雖不是才知道楊徐二人劍指河套的雄心,可也忍不住嚇了一跳。搜河套復東勝,然後把河套故地全都收入囊中,這在朝中並不是什麼新鮮稀罕的提法,可在築牆之外,連互市這種朝中往往要爭上幾年的事情都打算立時去做,這就不一樣了。
就連張永,也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事皇上答應了?」
「皇上答應了。」
楊一清一直知道徐勛聖眷穩固,此時聽到這兩個字,他知道自己在陝西數載,思量已久的這件事終於能夠得以施行,一時只覺得異常振奮。饒是他年紀一大把了,也忍不住砰然拍案而起:「若是真的能夠做成,那陝西三鎮從此之後可得長治久安!」
「但在此之前,只怕有一場仗要打!之前攻神木的那一股韃子,人數實在是少了些!就是不知道是火篩失心瘋了,還是別部已經窺伺河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