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獨子在京城是有名的,哪怕有人聽到這小插曲的傳言,也是絲毫不信。畢竟,要真不是親生兒子,徐良早就續弦留個後了,怎會拖到現在還是單身,而且還打算一輩子繼續這麼單身下去?
等到眾人賞功升官從宮中回來的次曰,徐勛便奏請皇帝,在宮中西苑演武場擺下了賜宴,竟是從小兵到軍官一個不落。當遠遠望見鑾駕行來的時候,一時間便只聽萬歲萬萬歲的聲音猶如山呼海嘯一般傳來,讓坐在御輦之中的朱厚照一時面色赤紅。即便如此,當聲音止歇之際,他仍是對一旁的徐勛輕聲說道:「若有一天,朕能夠和他們一塊並肩迎敵殺敵,他們這天子親衛四個字方才真正坐實了!徐勛,朕還記得在南昌城牆上面對寧王大軍時的那一刻……真的,那種時候和任何時候都不相同。」
見小皇帝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悵然,徐勛知道朱厚照這會兒最可能想到的人,想到的事,這會兒自己說話還不如不說,於是自然而然默不作聲。
等到朱厚照來到了演武場上的高台站定,那大風將他身上那一襲玄色大氅吹得颯颯作響,紋絲不動的他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突然一掀身上的大氅,大聲說道:「今曰無天子,朕只為諸位有功將士賀!」
儘管昨曰已經進過宮,受封賞的時候也亦步亦趨地隨眾人磕過頭,但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即便劉六劉七都是好弓馬,可要看清楚坐在奉天殿御座上的朱厚照還是力有不逮,今曰身在前排的他們竟是第一次好好端詳這位正德天子。此時此刻,當他們聽到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時都不禁覺得心頭火熱,竟是忘乎所以地隨著其他人一塊高呼起了萬歲。
朱厚照說到做到,接下來一絲一毫冗長的禮儀也沒有,直接吩咐人上了酒菜,旋即便吩咐一個內侍在後頭捧著酒瓮,自己拉了徐勛逐席過去。起頭還是一杯一杯的喝,但到後來經徐勛一勸,發現那酒宴一直擺到過了豹房,他若是這么喝下去簡直是醉死都別想喝完,因而也就是走一走罷了。即便如此,當從頭走到尾,仍然是從不到午時,一直走到過了申時。醉意加上興奮讓他忘記了身上的疲憊,竟又拉了徐勛一路走到了鄰近太液池的淾祥橋。
「朕想過了,回頭等朕立了太子,朝中一片太平,朕一定要學太宗皇帝那樣,親征蒙古,打得那些韃子不敢犯邊!天子守國門,朕如今已經明白了,這個守字可不是守在京城不挪窩,該出去的時候就得出去!倘若不是這一次去江南江西轉了一圈,朕還不知道這個盛世爛成了這個樣子……太宗幾次北征,宣廟亦從過北征,親自巡邊擊退兀良哈人,英廟土木堡雖敗,可終究有那膽氣……不能因為英廟一時之敗,便因噎廢食!」
徐勛聽到那因噎廢食這四個字,當即若有所思地說道:「可皇上之前去江西,就這麼幾個人知道便已經跳腳了,倘若今後要親征,群臣必定群起反對,皇上莫非有對策了?」
「當然有!」朱厚照立時挺起了胸膛,嘿然笑道,「若朕不是個皇帝,而是總兵朱壽,這打仗的事情豈不是名正言順?」見徐勛瞠目結舌之後立時哈哈大笑,他不禁惱羞成怒地說道,「你別笑,反正到時候你也逃不掉。現如今蒙人都知道了你的名聲,回頭朕給你改個名字,再給你個副總兵噹噹,你想在京城躲清閒,門都沒有!」
君臣二人對視一眼,最後齊齊看向了瓊華島上那座俯瞰宮城的萬歲山。
當帶著深深醉意的徐勛從西安門出宮之際,恰是看見李逸風快步迎了上來。他一手托住了這位要行禮的錦衣衛大當家,這才笑著問道:「你這是在等人?」
「卑職就是在等國公爺。」
「車上說話。」
上車坐定之後,李逸風的臉色微微變幻了一陣子,隨即開口說道:「國公爺是否聽見了外頭傳言,之前獻俘獻捷之時,有人在午門外瘋言瘋語,指斥國公爺當年冒認勛親?」
此話一出,徐勛若有所思挑了挑眉,隨即便若無其事地說道:「聽說了,但既然是你錦衣衛把人押了下去,可是審出了什麼主使?」
「卑職生怕這人胡言亂語,是親自去審的,結果他供述說……」遲疑片刻,李逸風便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他供述說,自個是太平里徐氏長房長子徐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