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已盡,景明物和。
遠望水波瀲灩,浮光千里,仙娥童子遊走往來不絕,琉璃玉板鋪排成道,錦羅綢緞散如天羅,自大湖湖心遊船連貫玉鎖,相接梭頭雲紋大舟百八十具,排布於湖中若眾星拱月般簇擁半空亭台,又見兩側中空閣樓間,撫琴吹簫奏鳴箜篌者相對坐立,面容嫻靜安適,目帶喜悅。
而從大舟遠望岸邊,便可見飛檐重重,檐梁下矮桌鋪就赤羅麒麟紋綢布,置蜜合色蓮瓣蒲團供人入座,桌上多為瓜果清茶,少見肉食,俱都靈氣四溢,使人聞之心曠神怡。
紫霧宗只是密澤大湖中一個名字都不太被叫得起來的蠅頭小宗,門內奉養著一位根基尚淺的凝元修士,舉宗上下亦不過千餘人,因所處位置地貌平坦土地肥沃,開山掌門一力拓出良田千頃,這才引得不少凡人遷居而來,為其植種靈米,育養獸畜,紫霧宗也因此在小門派中頗有幾分底蘊。
不過它與舊時落霞宗尚且隔幾道天塹,遑論和如今的七藏派、上辰宗相較,紫霧宗唯一的一位凝元修士今日是特地到場,兩側各領了位築基弟子前來觀摩。
先是畢恭畢敬地遞交了壽禮,方才整理衣袍,隨著領路弟子在湖畔筵席中落座。
此回乃上辰宗太上長老竺塢道人四百歲大壽,場面隆重無比,各門派俱都以掌門親自到場,實在脫不開身者,便也會由太上長老這些輩分尤高,實力尤強之人代為前來。
分玄雖是有五百壽元,然而世事無常不可恆定,根基淺薄者活個四百五六便匆匆坐化者有之,機緣深厚之人服食天材地寶或是靈基牢固的,越過五百壽數,多活個一二十年也是有的。
只不過世上多是後者少與前者,四百整壽對於絕大多數分玄修士而言,都是最後的一個整壽壽誕,筵席規模也自然盛大許多。
紫霧宗這位凝元業已卸任掌門,在門中只任個不理俗務的太上長老,素日裡養尊處優極為逍遙,今日坐入席中,卻也實感拘束,連帶兩側築基弟子亦是坐立難安。
他執起茶盞與東西矮桌之客交談數句,又見上空艷麗法光如同飛虹,自遠處霎時掠入湖中,化成一道道瀟灑自如的身影,或偉岸高大,或窈窕秀美,上辰宗仙娥童子見之無不俯首行禮,態度恭敬惶恐。
「身著仙蘭法衣,那是懷清派來人!」
「懷抱鳳首七弦琴,嗬,玉弦宮的琴仙子不是在閉關麼,竟然也親臨了。」
「雖是喚一聲琴仙子,到底也不過與我等一般,只得凝元修為,怎麼敢誤上辰宗竺塢道人的壽宴。」
能入湖中坐進大舟筵席的,無不為密澤大湖中有頭有臉的宗門來人,如懷清派、胥寧山此些內有分玄坐鎮的門派,再不濟也得是諸如玉弦宮、皎月門這等依附於七藏派名下的宗門,像是紫霧宗,既無分玄在內,有無靠山在後,自然也就沒了說話的底氣。
紫霧宗凝元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默默抿起靈茶不與旁人搭話,卻忽地心頭一抖,整個人從頭到腳被一道冷冷的目光貫透,再回神時,渾身上下如同水中撈起一般,已是冷汗淋漓!
他忙不迭抬頭望去,只見天際飛速踏過兩道身影,一路行至湖中也沒停下,竟是要直接踏入竺塢道人為貴客所設的半空亭台中。
也是直至兩人停下,他才謹慎觀望,瞧清了兩人模樣,左側女子額點花鈿,薄施粉黛,身形婀娜勻稱,淺笑時面容極為溫柔親和,能瞧出柔中有韌,右側男子便吸睛許多,眉目俊朗威嚴,額間生了一道深深刻痕,身軀剛正偉岸,著墨綠大袍,雙手負於身後,氣勢沖天!
谷既是直入亭台,那便是上辰宗的貴客無疑了,紫霧宗凝元心中忌憚,雖是不解那二人中的一人為何要施壓於自己,卻再不敢移神過去。
然而他還未散下神識,那面的齊伯崇就直接將自身神識合成一道尖梭,冷笑一聲刺去,湖畔檐梁下的兩個築基弟子只聽見太上長老「啊」的一聲慘叫,就雙手抱頭摔在桌上,慌忙走上去查看時,其已是七竅流血,好不悽慘!
旁人只以為他是以神識打探分玄過於明目張胆,遇上了性情暴躁之人,這才被對方施以教訓,卻不曉齊伯崇乃是有意為之。
「怎麼了?」
曲意棠是因站於齊伯崇身側,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