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天的早晨,陳子榮不辭而別,原因確如趙小禹所料,他對美貌豐腴的魏巧梅動了心,被九弟當面揭穿,覺得有點難為情。
在替九弟收拾屋子時,他看到了魏巧梅的名片,臨走時就順手拿了。
他當時並沒有想過拿這張名片有什麼用,或許只是覺得,這是魏巧梅給他的,理應他拿走;或許只是覺得,有名片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能收到名片的人,也是一種被認可,誰收到的名片多,就說明誰的人脈廣,也算一點小小的虛榮心。
那時那地,名片確是個稀罕物。
陳子榮以前混社會,也做過一些拉良家下水,勸婊子從良的事,如果說趙小禹帶著流氓氣息,那他則是真正的流氓,至少曾經是。
後來因為嚴打,他的夥伴先後落網,他才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不管是以前混社會,還是現在跑江湖,他總覺得自己還在飄著,沒有根,未來不明確,生活沒計劃,有活就幹活,沒活就和工友們喝喝酒,談談女人。
隨著年齡的增長,陳子榮成家的想法越來越強烈,從前人家姑娘死皮賴臉地跟著他,他把人家一腳踢開,現在想吃回頭草,人家早已名花有主,兒子都會打醬油了。
想重新找一個,何其難啊,沒錢沒勢,年齡又大,他已錯過了最好的時光。
去年夏天的一個晚上,他在某個公社的飯館和工友們喝完酒,一個人在荒涼的街道上閒逛,一個迎街面的房子裡,窗簾後面男女晃動的影子,和美妙的呻吟聲,挑起了他的欲望。
鬼使神差地,他就找了個公用電話,給魏巧梅打了個電話。
喝醉酒的他,口無遮攔,撩了一頓騷,原本只想著過過嘴癮,沒想到魏巧梅說:「那個鄉離縣城不遠,你找個旅館住下,打電話告訴我地方,我現在過去找你!」
陳子榮原以為這隻句玩笑話,但他還是花了十塊錢,開了個單間旅館,沒想到魏巧梅竟真的雇了輛三輪,從縣城直奔那個鄉,在半夜敲開了陳子榮的房門。
那晚,一個泥瓦匠爬到了一個成功女人的身上,乾柴烈火,火上澆油,油煎火燎,燎原之勢,勢如破竹……
從此以後,陳子榮就扔下了瓦刀,脫下了工裝,穿上了西裝,跟著魏巧梅干起了傳銷。
那時趙小禹正在反傳,在黃水縣的傳銷界臭名遠揚,所以陳子榮就沒去找他。
他自然不會跟著那些人痛恨九弟,但也沒覺得自己有錯,九弟年輕氣盛,有理想,有前途,可以在陽光下,光彩照人地活著。
而自己,錯過了最珍貴的青春,歷史已沒有了他的舞台,他只能躲在陽光照射不到陰影里苟且偷生。
他知道,他和九弟走在兩條截然不同的路上,這是沒辦法的事,在這個世界上,好人與壞人的界線混淆不清,富人和窮人的界線卻涇渭分明。
九弟奔他的遠大前程,他謀他的眼前之利。
他唯一的底線就是,不能坐牢。
他也聽說過,國家禁止了傳銷,也曾被警察驅趕過,但並沒有被抓,於是他相信了魏巧梅說的話,傳銷只是違規,並不犯法,膽子也就大了起來,盡一切可能拉下線,以前的工友和客戶,都是他的目標。
他來到縣城,就和魏巧梅同居了,他知道這個女人的歷史不清白,他不在乎,因為他的歷史也不清白,都是二手貨,但他警告過她:「以前的事,我不計較,如果你敢給我戴綠帽子,我就殺了你!」
實話講,魏巧梅對他不壞,兩人剛在一起,她就給他置辦了一身嶄新的行頭,還給他買了一台傳呼機,而且她有點怕他,兩人生活在一起,難免磕磕絆絆,陳子榮一般都讓著她,忍無可忍時,就怒吼一聲,魏巧梅也就乖了。
起初,魏巧梅曾向陳子榮數落過趙小禹的各種不好,過河拆橋啦,吃裡扒外啦,背信棄義啦,恩將仇報啦,陳子榮不准她這麼說,甚至曾因此揍過她,以後魏巧梅就不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