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人飄浮在半空中,雙腳始終未能著地一般。
接著,又聽眾人細說了些有關此行有可能出現的變故,談到最後,也的確都在足以應對的範疇之內。
江太傅最後說了一句——
「祖制規矩是輕易破不得的,否則敗壞的終究還是朝廷的威信……」
這並不是所謂死守規矩,當規矩深入人心時,最大的得利者永遠都是朝廷。無規矩不成方圓,此乃亘古不變的治國之根本。
說到底,這仍是在維護朝廷的威信與利益。
越是如此關頭,越不能小看這區區祭祖之事。
解首輔一時未語。
他又豈會不知這些道理。
「此事容我再細思數日……」
若只是說出來的這些變故,自是不足為懼,怕只怕尚有他們未曾想到的可能。
到底先皇的忌辰還在下月,並不急於這一時做決定,這期間恰也能再多留意一番四下各處的動作。
而縱是接下來所觀所聞,一切也皆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著。
他亦設想了諸多可能——
但正如同僚們所言,這些皆是可以應對的,而絕無條件可以促生出足以翻覆局面的大事。
解首輔心有思量之際,一名內監來稟,道是明御史過來了。
又來了?
內閣官員們聞言便覺如臨大敵。
而後下意識地看向坐在那裡的解首輔——
不消去想,也可知這明效之定是為了祭祖之事,擺明了是衝著首輔大人來的。
解首輔坐在那裡紋絲未動,面色平靜從容地端起了茶盞。
然這一派從容之下,那吞咽茶水的動作卻略微急了一些。
該準備的趕緊準備上,總不能吵到一半找水喝,再叫人看輕了去。
首輔大人這廂已經做好了不得不應戰的準備,然而明御史此番前來,卻非是找他罵架的——
雖也是帶著分歧而來,然而言辭間卻少了直白的尖銳和指責。
眼睛是通紅的,語氣是痛心的。
「……今日陛下昏迷半日,昏昏沉沉間,還念著要去先皇陵前奉一炷香,說兩句話,最後盡一盡為人子的孝道!身為一國之君,何至於連這微不足道的願想都不被成全!最後的體面都無人肯給!縱然只是身為人子,他難道竟連去往父親墳前祭拜的資格都沒有嗎?!」
「諸位如此行事,良心可會安寧嗎!」
他的聲音悲憤而沙啞,叫一應官員聽得心情複雜。
據說人在意識到自己即將離去之前,總會頻繁地念叨著同一樁心事……
皇上這是……真的不行了嗎?
而明御史這些話雖有些冤枉了他們,但有一句說得倒是沒錯——到底是一國之君,大行之前,理應要給予其體面的。
皇帝的體面,也是朝廷的體面。
明御史眼中幾乎要有淚水溢出,語氣堅決有力:「縱然你們一意要反對到底,卻還自有本官在,本官便是背,也會將陛下背去祖陵!」
這話聽得眾人心頭一顫。
怎麼還背上了!
偏偏還真信對方能幹得出來這等事!
這不是明擺著打他們的臉嗎?
真讓他將陛下背去祖陵,那他們成了什麼人?言官又要在史書上如何來留存他們的悖逆之舉?——哦,更絕的是,言官就是背皇帝的那個!
這路……它不就走得窄狠了嗎?
「明御史當真是言重了,解首輔也是為了陛下的龍體思慮,二位有事好商議,當以解決問題為上……」
江太傅第一個發聲,三言兩語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他一把年紀可不想背上罵名,想他歷經兩朝三位皇帝,如今眼瞧著還得有第四位,他可不得給下一任東家留個好印象?
天崩了,人設都不能崩——這是他傳授給紀府尹的立世秘訣頭一條!
餘下幾人緊隨老太傅的腳步。
跟著老前輩的腳印兒走,准沒有錯的。
「此事我等與解閣老也是正在細商的……」
641 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