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之事合情理合禮法,自古以來乃是天經地義。」
「……」
眾人說話間,餘光不約而同地悄悄落在了解首輔的身上。
就等這尊大佛發話了!
大佛一張臉繃得死緊。
他倒想點頭!
可這時機對勁嗎?
他是有自己的利弊權衡在的,私心裡已是認為可行,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若此時鬆口,豈不顯得他就是個欠罵的貨?叫這姓明的一罵就給罵通了?
他的面子倒無關緊要,在養心殿他官袍都脫了還要什麼面子?
可若叫對方覺得他當真是被罵通的,往後還不得三天兩頭跑來罵,這內閣的房頂怕是都要被對方的罵聲給掀起來。
解首輔正當進退兩難之際,又有內監進來稟話。
「諸位大人,太子殿下到了。」
其說話間,裹著厚重披風的男孩子已經走了進來。
眾人紛紛行禮。
「殿下請坐下說話罷。」解首輔抬手示意,每每得見男孩子虛弱的模樣,他總覺得胸中悶了口氣,咽也不是,嘆也不是——難道這一脈,當真就要斷了嗎?
太子在椅中落座,看一眼明御史,又看一眼解首輔,直接便說明了來意:「今年翎山祭祖,我陪父皇一同前往。」
解首輔有些意外:「殿下……」
「我知諸位大人是為父皇和我的身體思慮,可我這病是胎裡帶出來的,並非是這一兩日之事,祭祖之行於我而言並無妨礙。」太子說到此處,話音微微一頓:「至於父皇,我方才剛去過養心殿,父皇……當下只此一個心愿,身為人子,理應竭力辦到。」
說著,看向眾臣,神態誠摯:「此事還請諸位大人能夠應允。」
「殿下此言著實折煞臣等了。」解首輔微嘆了口氣,道:「祭祖本就是祖制,且往小了說,不過是陛下和殿下的家事而已,臣等並無權阻攔,也無道理阻攔。既陛下與殿下俱已有了決定,那臣等自當遵從。」
話音落,便轉頭看向了禮部尚書。
「祭祖事宜,還請方尚書使人著手安排吧。」
而需要安排的地方,遠不止是祭祖的出行與流程,更要部署好京中與各處。
時局特殊,一切也都跟著變得特殊而繁瑣。
就在眾官員協同各營安排諸事時,欽天監已將日子卜出。
動身之日,就定在下月初三。
很快到了十日後。
許明意同明家幾名僕從同乘一輛馬車,隨行出了京城。
路上,她微微掀了馬車簾往外看去。
三月初,官道旁的柳樹已發了新枝,樹下也隱隱冒出了一層嫩嫩青黃矮草。
總會如期而至的春日裡,便是連空氣都透著勃勃生機。
這樣的好日子裡,太適合做些什麼了。
許明意將車簾放下。
計劃成與不成,只在此一舉了。
而若中途出了變故,亦或者結果不如願的話——
她感受著袖中匕首貼著肌膚的冰涼感,心底主意已定。
總而言之,她不想、也不會讓皇帝再有機會活著離開翎山皇陵。
路上走走停停,耗費了近四日之久。
許明意仔細觀察過,無論是途中還是停留於驛館歇息,皇帝身側皆有重兵相護,又兼緝事衛貼身跟隨寸步不離,她甚至沒有機會見到他一片衣角。
還真是越是快死的人,便越是怕死。
待到了翎山,一頂軟轎將下了馬車的皇帝抬進了行宮內,單是隨行太醫便有五六位,跟隨在轎旁的宮人手中推著一把做工精細的四輪車椅。
許明意跟著明御史也在行宮內安頓下來。
明御史尋了需她貼身伺候筆墨的藉口,把她單獨安排在了緊鄰書房的一間暖閣內,免去了她與僕從們擠在一處歇息。
夜色漆黑,如同墨染,連一顆星子都不見。
眾人與天地一同陷入了沉睡。
許明意換了身黑衣,身輕如風,快步離開了這座小院。
641 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