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事宜簡略帶過,蘇念惜卻已聽出了幾人從秦樓逃出何其兇險。
難怪德叔想要留下,為他們拖延一段時間。
想到那位面冷心軟的老管事,蘇念惜眼底又是一陣酸澀。
輕吸了一口氣,壓下淚意,起身道:「我知曉了,三爺這段時間就在此好生養傷。至於外頭,不必擔心。有事我會讓人給三爺送消息。」
見蘇念惜要走。
封三猶豫了下,還是說道:「郡主,小人那幾個手下」
蘇念惜道:「劉其和小猴被方叔收在了我的一間酒鋪子裡。至於其他人,能保住的如今都平安。」
封三卻聽著眼神一暗——也就是說,還有不少沒保住。
默了一息後,再次起身起身跪下,「多謝郡主!」
蘇念惜搖搖頭,朝二牛道:「好生照顧他。」
夏蓮放下兩張銀票,又朝封三看了眼,跟著蘇念惜走了。
二牛將封三重新扶回床上,一看那銀票,眼睛一瞪,回頭舉給封三看,「三爺!二百兩!」
二牛平時在外頭做工,一天才幾百個大錢,這二百兩夠他干幾十年!
封三朝門外看了眼,神色變換。
啞著嗓子道:「你拿著,去買些香燭紙錢。」
二牛一頓,眼睛又紅了,用力點點頭。
蘇念惜主僕兩人回到西側間,就瞧見宋琪坐在屋前的竹凳子上,雙目發直地看著中庭的石錘。
吳勇正進進出出地吩咐人收拾裡間。
蘇念惜看到一人手裡捧著壽衣,心下一縮,閉了閉眼,強壓下情緒,走過去,輕聲喚:「琪哥哥。」
宋琪抬頭,神思恍惚,呆了數息後,才緩緩開口,「念念。」
沙啞的嗓子聽得蘇念惜眼淚幾乎又要落下,她頓了頓,才柔聲道:「德叔的後事,我讓人來辦,我會讓人找一塊風水寶地,讓他好生安息。你看行不行?」
宋琪唇畔顫抖,似乎到現在都沒法接受德叔已然離世之實。
蘇念惜看他身上還有血漬,又道:「你不要擔心,先去洗漱,好生休息一晚」
「念念。」
宋琪卻站了起來,道:「我要給德叔戴孝。」
蘇念惜抬眸看他。
宋琪轉臉望向了房內,削瘦的臉頰上不再見曾經風華少年的意氣蓬勃,唯有歲月利刃一刀又一刀割下的傷痕累累。
他強忍著悲痛,低聲道:「德叔一家子都葬在揚州了,為了我來到京城,卻沒得善終。我欠他」
聲音再度哽咽。
顫抖的手指卻被柔軟溫暖的小手握住。
他轉回頭,瞧見蘇念惜淚光點點的眼,「好,我讓人安排。琪哥哥,別害怕,我會幫你。」
離開白雲鏢局時已是暮色四合。
良辰從牆頭直接蹦到馬車車轅上,剛要進去,就聽裡頭『哐啷』一聲!
驚了一下,猶豫了下,還是掀開車簾,朝裡頭看了看。
裡間,蘇念惜側著臉正看向車窗外,面前的小桌上茶碗摔翻,夏蓮正伸手收拾。
瞧見她,夏蓮搖搖頭,良辰識趣地退了出去。
「郡主,」夏蓮收好桌子後,輕聲道:「您息怒。」
「息怒。」蘇念惜轉回臉來,滿面悲憤,「夏蓮,我只恨我自己無用,不能手刃了沈默凌那個畜生!」
想到琪哥哥方才絕望的眼神,想到德叔臨終前的不舍。
她只覺胸口仿佛被毒矛一下又一下地扎入!
撕心裂肺的痛加劇了心頭的恨,想去殺了沈默凌這個畜生!將他碎屍萬段!將他抽筋扒皮!將她受過的所有痛楚全都加注他身!讓他生不如死!
「郡主!」
夏蓮忽然驚呼著撲過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強行掰開她的手指,便見她的掌心不知何時已被她掐得鮮血淋漓!
立時掏出帕子,正想告訴方叔去醫館。
卻聽蘇念惜道:「回府。」
夏蓮還想說什麼,卻見蘇念惜已閉上雙眼,側頭靠在了車窗邊。
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