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蘇念惜坐回長公主下首時,底下正好是宮廷伶人在表演。
絲竹弦樂,優雅枯燥。
長公主側臉問道:「平安,大郎如何了?」
「聞老施過針,已然睡著了。」蘇念惜笑著回道。
側過臉,就瞧見人群里的周雅芙正看著自己。
而她的身前,正式她那繼母以及津南伯夫人,兩人交頭接耳,議論正酣。
她低低一笑,端起面前的酒盞,起身,走到龍座前,俯首拜下:「聖人,臣女來遲,自罰三杯,還請聖人恕罪。」
接連飲下三杯後,引得不少人喝彩。
倉木措坐在人群里,毫不遮掩看向她時眼底的貪婪。
站在聖人身後的宋琪皺了皺眉。
「虎父無犬女。」裴明道笑呵呵地看向蘇念惜,「蘇無策當年一個人能喝倒一片,你這酒量,倒是不遑多讓。」
蘇念惜彎唇,臉上卻露出幾分悲色,從袖中掏出一枚塤來,輕嘆道:「阿爹總喜歡喝醉了後坐在屋頂吹奏此物,臣女還記得,阿爹說,聖人最喜歡他吹的平沙落雁。」
裴明道看著蘇念惜手上那枚御賜的塤,也是十分懷念地說道:「不錯,二郎的塤吹得極好。可惜啊,以後再聽不到了。」
蘇念惜眼眶倏紅,語聲微哽:「若阿爹在世,想必也還想在今日這般良辰之時,為聖人奏上一曲。」
一旁,王釗斕笑了笑,道:「以護國公的性子,確實是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臣妾還記得那年除夕宮宴,護國公多喝了幾杯,忽而來了興致」
「皇后娘娘。」
下首處,蓮蕊真人笑道:「今日聖人千秋,怎好總提及已故之人?」
王釗斕神色一變,無奈地看向蓮蕊真人,「不過閒聊,倒是你,怎地面色瞧著有些發白?可是飲宴累了?你這時候該仔細身子才是,若是不適,便去休息吧。」
裴明道也朝她看。
蓮蕊真人不動聲色地捂住從剛剛被猛虎嚇唬後就一指隱隱作痛的腹部,笑道:「多謝娘娘記掛,貧道無礙。」
又看向蘇念惜,「平安郡主這時候還惦記著護國公,可見對亡父的惦念。不過今兒個這般場合,到底不大合適。那些悼念的心思,還是收一收吧!」
這是在說蘇念惜時想利用自己的亡父博取聖人憐愛呢!
蘇念惜冷笑一聲——以為人人都和你一般下作?
將手裡已磨出漿色的塤舉了起來,道:「此物臣女略會一些,不知可否請聖人允准,讓臣女代替家父,為聖人千秋獻上一曲?」
此話一出,周圍幾人神色各異。
裴明道意外,「你也會吹塤?」
蘇念惜也不遮掩,點了點頭,「從前跟阿爹學了些皮毛,這一陣子在家勤加練習了一陣。」
為何練習?還不是為了今日?
裴明道見慣了周圍人的話里藏話,對蘇念惜的這種直白大方很是喜歡,更有意抬舉他的這位小福星。
笑著點頭,「那可不好讓你白白辛苦了,行,你替你爹吹一曲吧!」
蘇念惜彎唇,正要開口。
蓮蕊真人再次說道:「聖人,塤曲蒼涼淒荒,今日這般喜慶,這樣的樂調到底不合。不若讓伶人代替平安郡主演奏一曲如何?」
只要聖人點頭,這平安郡主就是和伶人一般的下賤貨色。當著眾人,臉面丟盡,看看太子還如何愛她!
不想,她說完,卻見裴明道舉起酒盞喝了一口。並未理會。在他身側的王釗斕也掩了掩唇,似是有些尷尬。
她的身後,悅嬪等人發出低低笑聲。
蓮蕊真人察覺到不對,微微一笑,看向裴明道,「聖人,是貧道說錯了嗎?」
長公主翻了個白眼,「誰告訴你塤曲只有淒涼了?」
蓮蕊真人一怔。
蘇念惜已笑道,「聖人,臣女準備的是《流水行雲》。」
單聽曲目,就知此曲與天地有關。而天地間,怎會只有淒色?
蓮蕊真人立時意識到自己以偏概全了,眼底惱怒一閃而過,又再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