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三胡同里怎麼說的?」顧雲錦追著問了一句。
畫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壓根沒去過,哪裡能答得出來?
只是,話都說出去了,她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往下掰:「奴婢見了齊六奶奶,一聽姑娘落水,齊六奶奶就有些慌,與身邊人商量著來看表姑娘。
哪知道下一刻,沈媽媽尋出來了,說是姑太太身子不爽利,讓齊六奶奶趕緊去瞧瞧。
齊六奶奶一聽,就只好去姑太太那兒了,她讓奴婢與表姑娘說,您既然醒了就好好安養著,等她得了空就來看您。」
顧雲齊在將軍府的一眾兄弟之間行六,徐府里提到他就稱「齊六爺」,畫梅口中的齊六奶奶就是顧雲錦的嫂嫂吳氏。
謊話開頭難,一旦開了口,後頭倒也順下來了。
畫梅說完,重重點了點頭,一副事情正是如此的模樣。
她心裡還暗暗有些竊喜,顧雲錦與徐氏不睦,對聽徐氏話的吳氏自然也有意見,添上個對徐氏忠心耿耿的沈媽媽,這個故事落在顧雲錦的耳朵里,就會成了「吳氏原想來瞧她,半途叫徐氏沒事找事的阻止了」,便是顧雲錦面上不顯露,心裡肯定會氣壞的。
想到之前顧雲錦對她的那幾句冷言冷語,畫梅越發得意。
氣著吧氣著吧!
一個在徐府里討生活的表姑娘,外頭好好壞壞的,不還是她們這些人說了算嘛!
「得了空?」顧雲錦皺眉,「我竟不知嫂嫂如此忙碌,就這麼幾步路,都不來瞧瞧我。」
「我的兒,」楊氏摟緊了顧雲錦,一面輕拍她的背,一面寬慰道,「你嫂嫂要當家,肯定忙碌些,你莫要與她置氣。
你好端端受了回罪,舅娘真是心疼得不得了,可憐見的。
你聽舅娘話,一會兒舅娘再讓醫婆來給你開些安神、驅寒的方子,雖說是春天了,但池水冰冷的,你千萬不能仗著年紀輕還不當回事。
身體無礙,那比什麼都強。」
楊氏絮絮說著關心的話,顧雲錦沒有打斷她,靠在她懷中,抬著眸子看她。
要顧雲錦說,楊氏的五官生得和善,只看她的臉,就會叫人生出些親近來。
饒是此刻顧雲錦曉得楊氏內心裡的彎彎繞繞,但還是沒法從語氣里尋出楊氏半點的不自然來,甚至楊氏的眼角都是泛著紅的,一副為顧雲錦揪心的樣子。
這般的情真意切,也難怪從前顧雲錦從未對楊氏起過疑心。
平素里,楊氏待她委實太好了。
顧雲錦的生母死得早,她又不喜歡徐氏,如此溫柔的楊氏與母親的形象疊在了一塊,叫失恃又失怙的顧雲錦依賴極了。
算起來,這是唯一「待她好」的女性長輩了吧?
二舅娘魏氏的關心透著些許謹慎和疏離,不似楊氏這般直接了當。
顧雲錦默默想,楊氏做戲的本事是真的不錯,該展現關懷的時候誰也挑不出毛病來,與數年後對她嫌棄又鄙夷的楊氏,就跟渾然不同的兩個人一樣。
「我的兒,舅娘的話你聽進去了沒有?怎麼也沒些反應?是不是落水嚇著了?」楊氏的眼底滿滿都是關切,「你可別嚇舅娘。」
顧雲錦的眼珠子轉了轉,道:「我無事,舅娘的話我也都聽進去了。」
雖然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的。
就楊氏剛才那幾句話,表面上聽起來是為了顧雲錦好,也在為吳氏說話,但這正是楊氏吃透了顧雲錦的性子。
楊氏從不跟她說徐氏不好,哪怕這繼母繼女的關係已經一塌糊塗了,楊氏也不做落人口實的事兒。
可偏偏那些話,落在當年跟徐氏不睦的顧雲錦耳朵里,就不是什麼好話了。
眼下,顧雲錦是不聽楊氏那一套的。
她從楊氏的懷裡出來,道:「舅娘說得不對,您是府上宴客,來的都是各府的金貴人,您做東,自然走不脫身。
北三胡同里才多少人,多少事?我嫂嫂能有什麼忙不脫的?
畫梅都去帶話了,她們豈會不曉得我暈了一個多時辰?
不過是不管我罷了。」
楊氏的懷中空落落的,連心都跟著沉了下去。
顧雲錦話里話外依舊在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