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這樣的邊關大城,不似京城一樣寸土寸金、又人口鼎盛。
偌大的城池,百姓算不得多,各家的宅子都建得寬大,也不似江南小鎮秀氣精緻,移步換景、處處都有玄機,而是大刀闊斧般的大開大合,用「大」也彰顯氣派,用料很是紮實。
石塊大,做梁的木頭也粗壯,宅子建起來的時候不覺得,塌成眼前這狼藉模樣了,挖掘整理都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鎮北將軍府亦然。
蔣慕淵估摸著時辰,道「我們最多最多挖兩個半時辰,今夜看天色是要落雪的,不能在北地耽擱。」
儘量不宿夜,這是來之前就商議好的。
狄人駐紮的鶴城與山口關,若騎兵奔襲北地,也就小兩個時辰的事兒。
昨日聽向威說,狄人前日才從古梁鎮搶奪了不少糧食、冬衣回鶴城,按說近幾日間是不太可能再有動作的。
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要小心為上。
他們才初初抵達北境,要摸索狀況,要收集情報,要給後續帶兵來收復北境的肅寧伯提供足夠的前期幫助,眼下,能避免的衝突還是儘量避免。
顧雲宴頷首,與葛氏兩人比劃了一番,大致確定了幾個位置,道「祖母的院子、父親的院子、祠堂,先從這幾個地方找起來。」
這是眼下看來,田老太太最有可能所在的位置了。
葛氏和朱氏帶著龐娘子,先在城裡轉一轉,看看能不能尋到人,其餘人在田老太太的院子上一點點整理。
顧家兄弟與蔣慕淵互相助力著扛梁木,顧雲錦和念夏就扒拉大大小小的石塊。
前世今生,過了那麼多年,顧雲錦對將軍府的院子屋子,記憶已經不深了,那夜夢中回來,倒是想起了一些。
若眼前的是完整的將軍府,她還能順著記憶走上一走,只留下這樣的斷壁,她就完全對不上了。
這種陌生的滋味,當真叫人心裡悶得慌。
為了保暖,他們每一個人手上都戴了厚厚的手套,有這層遮擋,碎石塊不至於割手,但還是有些扎。
顧雲錦悶頭挖了一角,牆角下露出來幾塊瓷片,她趕緊都挖了出來,吹去了上頭的灰。
顧雲熙餘光瞥見顧雲錦盯著手中的瓷片發愣,過來瞧了一眼,道「這花紋瞧著是祖母的那對雙耳花瓶吧,一直擱在西次間,你從這兒尋出來,這個位子就是西次間了。」
顧雲錦是真的不記得田老太太屋裡有什麼擺設了,顧雲熙這麼說,她便這麼應,又蹲下身去,用力往裡翻。
「四爺!是顧家的四爺吧?」
老邁又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引得眾人轉過頭去。
顧雲熙上下打量著出現在不遠處的老漢,頷首道「是我。」
「老頭子就猜你們會回來……」老漢用黑乎乎的手抹了一把臉,擠出些笑容,「您大抵是不認得老頭子,老頭子就是城裡街上討飯的,去年冬天跟人搶吃的,被打斷了一條腿,是府上二姑奶奶和二姑爺救了老頭子一命。
那晚上狄人打進了城,顧將軍讓守軍開了城門,叫百姓們能走的都走,老頭子跑不動,就找了個角落躲起來了,運氣不錯,沒被狄人發現。
狄人走了後,有逃出去的回來找親人,一塊往裕門關去,老頭子一個斷腿的,撐不到裕門關,乾脆就留在北地了,反正人都走了,隨便翻些吃的穿的,也能活些日子。
後來,就在北城牆的台階上,發現了二姑爺他們兄弟,還有二姑奶奶,就是都沒氣了……」
一聲「沒氣了」讓所有人亮起來的眼睛又驟然間暗了下去。
顧雲熙看了眼北城牆方向,又轉頭問老漢「都還在上頭嗎?」
老漢搖了搖頭「怕留在上頭毀了,老頭子挪到了後頭街上那空宅子裡,就想著每日在將軍府轉轉,總會遇上顧家人回來,就把人都交給你們。沒有二奶奶他們出手相救,老頭子去年就沒了,一個廢人,什麼都做不了,就只能出這點力氣……」
蔣慕淵打量著老漢,道「聽你說話,來龍去脈都很明白,可是年輕時念過書?」
「念過,」老漢嘿嘿笑了笑,滿是苦澀,「念過書,學過生意,跟著兄弟幾個走南闖北做買賣,穿過沙漠草原,結果折在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