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輕而易舉。
簡單到連這些本以為是送死的狄人兵士都渾然不解的地步,他們就這麼騎著馬衝進了北地城內。
沒有了高聳的城牆和結實的城門的阻隔,近身巷戰,狄人頗具優勢。
哪怕是守軍奮勇抵抗了,也已經是流水東去,阻攔不住了。
城牆上的顧家大旗墜落時,狄人沒有歡呼,反而很不踏實。
這樣莫名其妙的勝利,讓他們在燒殺搶掠之後,選擇退出北地城。
這番供詞,讓氣氛變得沉悶不堪。
向威有一瞬間的豁然開朗,但下一瞬,又被一肚子狐疑所掩上,他轉頭看向蔣慕淵。
蔣慕淵抱著雙臂,站姿隨意卻也挺拔,火光映了他半邊臉龐,另半邊隱在暗色之中,從被光線照亮了的那半邊臉看,他的眼中透著嘲弄和毫不意外。
「小公爺……」向威試探著開了口,「您如何看?」
蔣慕淵眼皮子抬了抬,沒有回答向威的問題,只問那俘虜:「你們損失如何?進城巷戰,死傷多少?」
翻譯趕緊問了,得了答案,道:「損失慘重,守軍負隅頑抗,根本不要命,這也是狄人退出北地的原因,擔心後續還有什麼反撲。」
「山口關和鶴城呢?」蔣慕淵再問,「攻打得是否順利?」
「比預想中的簡單,可能是北地失守的消息傳到了這裡,軍心大亂。」
蔣慕淵頷首,又問:「安蘇汗的幾個兒子斗得很兇?」
翻譯再答:「他說他不知道,他就是個小嘍囉。」
蔣慕淵沒有再問,只是示意向威等人去帳中說話。
待入了帳,蔣慕淵才道:「眼下消息,各有各的說法,我們都不知道北地防衛當日出了什麼狀況,但守軍死守也是事實。
這一點,北地逃出來的百姓能作證,剛才那俘虜也證實了,再說北地城裡還留了那麼多狄人屍首。
因此,我是不信顧家通敵那一套的,別說安蘇汗能讓顧家養兒子,顧家要通敵,能叫自家死傷成這樣?
再說山口關,易守難攻,卻叫狄人撕開了口子……」
向威對鎮北將軍府素來信任,與顧縝、顧致澤兩父子也熟悉,自然不願意往壞處猜想:「北地破城,還能往顧家身上推,這山口關和鶴城,總不能說是顧家通敵了。」
這一關一城亦有守軍,卻也沒有抵擋住狄人的攻勢,傷亡一片。
其中固然有北地失守造成的軍心、士氣的打擊,但也有其他的原因。
攻守,從來不是簡單的事情。
「咱們都打過仗,」有副將道,「若憑藉城池、關隘、天險就能高枕無憂,那還練什麼兵,都去挖山吧。
戰局每時每刻都有變化,有意外,不能因為失守就斷言如何如何。
否則,歷史上無數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事,都要改寫了。
我們在山口關前吃癟,不等於狄人打過來的時候,山口關守軍守得不對。」
蔣慕淵點頭,道:「依我之見,恐怕還是北狄裡頭有些門道。
北地輕易破城,狄人都沒有想到,消息傳回去了,總要借題發揮,以此潑一潑髒水。
安蘇汗幾個兒子明爭暗鬥的,誰知道都尋些什麼花樣。」
蔣慕淵現在是什麼都敢說,顧致澤已經死了,死人張不了嘴,他硬要瞞過去,總能有一番說道的。
御書房裡信不信是一回事兒,有沒有實證又是另一回事兒。
等北境平定,在顧雲宴幾兄弟的軍功面前,京城裡不好翻沒有證據的帳。
這番說辭頗能誆人。
眾人頷首。
皇權爭鬥,那是千百年來免不了的,管你是中原人還是北狄人,在那把椅子跟前,都是一個樣。
蔣慕淵又道:「挑撥離間的俘虜,殺了了事。」
元月末的京城,晴朗了幾日之後,又飄了雪花。
邊關戰事,陸陸續續有消息傳回來。
而顧家通敵的訊息,也傳得越來越有板有眼。
有人信,自也有人不信,但正是兩方誰都說服不了誰,才會有此起彼伏的爭論。
衙門在上元後就已經開印了,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