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氏沉默著,眼底情緒紛雜,顧雲熙從中讀出了無奈、痛心、氣憤、責怪,也還有很多他不曾讀懂的。
「你最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要搬來京城吧?」單氏斟酌著道,「四房也好、雲錦也好,他們的問題在你這兒是順帶的,你想不通的是我為什麼要讓你們離開北地。」
顧雲熙垂眸,他沒有出聲,但他的態度就是答案。
單氏站起身來,緩緩走了兩步,道:「很多事情,你不知情,我不會怪你。
可你應該明白,若只是因為雲思捨不得我,哪怕我放不下要跟來京城,老太太和你們的父親也不會答應讓長房全部進京的。
我們進京,和四年前四房進京是一個道理,其中內情,你不用知道,你只記得,我們眼下和四房是一體的。
將軍府本就是一體的。」
顧雲熙的眸子動了動:「因為雲思喜歡雲錦,所以跟四房要走得近?雲思以前和雲錦不見得多親近,雲錦向來跟雲妙一道……雲思張口說四房往後肯定有出息,您就信她?根本沒那個必要!北三胡同又不是住不了人,平白讓人住在宅子裡。」
單氏沉下了聲音,道:「越說越不像話了!你比個婦人還斤斤計較!
雲思說得對,四房往後發達了,我們對人好,難道還有壞處?
哪怕雲思說得不對,四房以後很普通,那也是姓顧的,是你的弟弟妹妹。
人家四房自己有公產有私產,吃喝住都是自己掏錢,又沒花你顧雲熙一份銀子,輪的著你在這兒指手畫腳的?
雲齊打仗去了,看顧著些人家寡母媳婦的,費力氣嗎?
雲錦及笄了,最多兩三年也嫁了,人家也不消你貼嫁妝,你著急什麼!」
顧雲熙劈頭蓋腦挨了一頓罵,垂著頭不吭聲,這些道理他其實是明白的,只是這些時日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氣,被外頭那些流言蜚語煩著了,又想不通進京的事兒,這才不爽快。
他挨了一通罵,單氏卻依舊不肯說明白「內情」到底是什麼,他動了動唇,想繼續追問,可只看單氏的態度,顧雲熙就曉得,他無法從母親這裡得到答案。
母親說他不用知道,就是沒有打算讓他做那個知情人。
這樣的認知讓顧雲熙很是鬱悶,他只好深吸一口氣,儘量穩住情緒,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您放心,我不會不管四房的。」
說完,顧雲熙從單氏屋裡出來,慢吞吞走回了自個兒的住處。
他屏退了婆子,親手倒了一盞茶,小口抿了。
熱騰騰的茶湯順著咽喉而下,整個人暖和了些,卻談不上舒暢。
外頭傳來腳步聲,很快,帘子撩起,朱氏抱著巧姐兒進來了。
朱氏很敏銳,剛喚了顧雲熙一聲,就察覺到了丈夫的情緒不對勁,她把巧姐兒交給奶娘,而後走上前去,柔聲道:「爺剛從外頭回來?」
「有一會兒了,回來時你們不在,我就去了母親那兒。」顧雲熙抬手揉了揉脖子。
他心裡憋不住話,朱氏又素來是個好聽客,顧雲熙就拉著她在木炕上坐下,把今日外頭的流言和他與單氏的對話都告訴了朱氏。
朱氏聽得很認真,她不插嘴打斷顧雲熙,只等他說完後,才理了理思緒,一針見血道:「其實,爺真正在乎的是『不知內情』吧?」
顧雲熙抿著唇,沒有應聲。
朱氏對此暗暗有些好笑,可又不能真的笑話顧雲熙,她輕咳一聲掩飾了笑意,道:「雲霖還小,拋開她不說,你們三兄妹,你覺得大伯和雲思是知情的,卻獨獨瞞了你……
大伯不肯告訴你,連母親都不肯跟你說實話,最叫爺彆扭的是雲思知情,她是姑娘、又是妹妹……」
顧雲熙被朱氏說穿了,他無法反駁,又不想承認,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氣。
從小到大,府里各種事情,他都是被告知結果的那一個,父母只告訴他要做什麼,卻沒有說過緣由。
父母信任長子是應該的,顧雲熙也清楚,顧雲宴比他穩重又周全,年紀是一方面,性格也是一方面,因此兄長的話,他都是聽得進去的。
可這些時日以來,他漸漸意識到,很多事情顧雲思也是知情的。
若是小事也就罷了,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