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震天響,馬兒略有些驚,並不好控制。
虧得牽馬的小廝是個行家,穩住了坐騎,才沒有讓楊昔豫當場丟人。
小廝湊近前,道:「爺只管坐穩了,不礙事的,寧國公府那兒有人盯著,一有消息就來稟,應該不會碰上的。」
鞭炮聲中,小廝的話語斷斷續續的,楊昔豫聽到了幾個詞,大體猜到了他的意思。
只是,這一刻,他的想法已然改變了。
一想到東街上里三層外三層圍觀的人群,他根本不想在東街上繞圈打發時間了。
哪怕心裡有準備,在親眼看到那些人群之前,楊昔豫也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多人來看。
不止街邊,沿街商鋪的二層、三層都涌了不少人,一個個瞪大眼睛就瞧著他,楊昔豫覺得,他就像是一隻猴子一樣,被人圍觀起鬨。
楊昔豫恨不能立刻回府去,吉時未到,就讓阮馨等著,禮成之後,他哄哄就是了。
大好的日子,阮馨難道還會跟他耍性子置氣不成?
不管怎麼說,肯定好過被那麼多人圍著看。
嗩吶鑼鼓吹吹打打的,迎親的隊伍回到了東街上。
楊家的丫鬟們抬手撒著糖果銅錢,引得人群越發湧上前來。
人多又擁擠,東街上水泄不通,隊列花了大力氣才前進了一小段。
另一廂,永王妃心情愉悅地從寧國公府出發,她今日插簪放小定,按說排場比不得別人親迎氣派,但蔣慕淵的身份不一般,皇太后又看重這門親事,定禮的單子開了厚厚一冊子,這會兒要一箱籠一箱籠地送去西林胡同。
楊家盯梢的小廝急忙往東街上趕,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在人群里撥開了一條路到了楊昔豫跟前,大喘著氣要說話。
其實,哪怕他不說,楊昔豫一看到他也知道情況了。
攥緊了馬韁,楊昔豫要快些穿過東街,可圍觀的百姓又哪裡是容易糊弄的?
會盯梢的可不止是楊家,跑街竄巷的小販們也一早就盯著了,得了訊息,趕緊知會左右,要攔住楊家的隊伍,不讓他們輕易出了東街。
那麼多人來看戲,永王妃還未登場,怎麼能叫楊昔豫溜走呢?
他溜了,那他們摩肩接踵擠破頭不就白費工夫了。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消息傳遍了整條東街,翹首期盼的看客們曉得好戲即將登場,霎時間就亢奮起來。
楊家的人手不足以應付,被圍困在中央,連抬花轎的轎夫都要站不穩了。
「呦!水邊的癩蛤蟆要娶妻了!」
突然之間,高亮的聲音傳來,話音之後,是大笑之聲。
楊昔豫漲紅了臉,循聲看去,在一家酒肆的二樓窗邊,看到了田公子與他幾個友人的身影。
這可不是冤家路窄,分明是田公子他們故意來落井下石的。
楊昔豫進不得退不得,今日又不合適與人鬥嘴,只能硬生生接下了這番笑話。..
圍觀的百姓里,有一些不曉得「癩蛤蟆」典故的由來,交頭接耳地詢問,自有人替他們解惑——當日書社詠荷,田公子以荷比顧姑娘,楊昔豫就是水邊的癩蛤蟆了。
東街上笑聲陣陣,卻全是鬨笑之聲。
楊昔豫坐在馬背上,尷尬極了,轎子裡的阮馨同樣不好受。
轎夫站不穩,轎子晃得厲害,她被搖得暈頭轉向,這也就罷了,外頭那些鬨笑全數傳到了她的耳朵里,又跟刀子似的劃在了她的心中。
明明是她出閣的好日子,明明是最風光的親迎,阮馨聽到的不是祝福,而是鬨笑。
為什麼不快些走?為什麼還要在這裡被人圍觀笑話?
阮馨深吸了一口氣,想到的是上轎之前阮老先生對她說過的話。
阮老先生說,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是好是壞,她一人走下去,阮家在楊家跟前是無能為力的。
阮馨那時剛蒙上紅蓋頭,視野里的紅色讓她喜悅,她沒有反應過來祖父的交代,直到現在被困住了,才猛然間想起來。
楊昔豫憋紅了臉,花費了小兩刻鐘,被堵住的前進路線才慢慢疏散了些,漸漸留出了一條能夠通過的路。
他心中一喜,正想讓小廝趕緊牽馬前行,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