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藏頓覺一股蒼茫之氣撲面而來。
不是大草原上那種大自然本有的蕭索,而是一個人在歷經了苦難和折磨之後,身體和心靈都呈現出一種近乎於蒼茫無欲的狀態。
心似荒原,無根漂泊。
薛還山,就是這麼一個無根之人。
他雖然身份尊貴,母親是漢族公主,父親是番邦領主,但卻從小受人歧視,漢人不喜,番邦人更加不喜。在老領主在世時,他的日子也未見有多麼好過,母親是為了和親被送到番邦,忍辱負重多年,為的就是儘可能地瓦解番邦人掠奪漢族邊境的野心。她身在番邦心在汗,領主即便一開始對她尚有幾分疼愛,在多年的勸說之下,也只剩下了無盡的嫌惡和唾棄。
而在公主死後,薛還山的地位就更為尷尬。新領主想要殺了他,他便只能帶著母親的屍首闖出去,混跡在一群雜種之中。在番邦和漢族交界的邊境,有一個部族,收容的都是如他這樣被稱之為「雜種」的人。
在薛還山心裡,漢人和番邦人都不是他的親人。他就像無根的浮萍,不知道未來在哪裡。原本救贖他靈魂的人已經出現,他在這個小小的部族裡遇到了一個溫柔的女人,她年紀不小卻脾性溫良、樂觀,很會照顧人,做的一手好菜。
儘管她並不美麗,但薛還山在她身上看到了和母親一樣的溫婉,這足以令他滿足。因而兩人在大家的祝福下成了親,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然而,平靜的生活沒有持續多久,番邦人和漢族之間大戰在即,這個小小的部族岌岌可危,他們不得不拖家帶口向別處遷徙。途中,一夥番邦人誤以為他們是漢族的奸細,放火燒了他們的帳篷和牛羊,老弱婦孺悉數被殺,男人們拿起武器反抗,護送著家人逃跑。但偏偏又遇到一夥漢族的強盜,浮萍般的生命戛然而止。
薛還山的恨意在看到妻子、兒子的屍體那一刻,像洪水一樣失去了掌控。他屠殺了這些漢族強盜所在的山寨,不久後又幫助漢族將軍打敗的那支番邦軍隊。他親手了解了這夥人的頭領,把他的頭顱扔進了野狼群里。
這樣的薛還山,並不認為自己是個英雄,他也不想成為英雄。他只一心要為妻兒報仇,至於自己如何活著,根本就沒有想過。
「我不認識你們,也不想去任何地方。」薛還山坐在馬上,拿著一把豁口的大刀。神情淡漠,眼神沒有焦慮卻飽滿滄桑,眉眼之間布滿憂愁,還有一絲不容易被人覺察的孤傲。
他是一隻孤狼,一個失去了狼群的領袖。他心裡有恨,卻也有愛。
將軍道:「勇士既然是漢人,為何不助我等一臂之力!」
薛還山道:「不,我不是漢人。」他流有漢族的血液不假,卻也有番邦人的血統,兩者既矛盾又相溶,他沒有家,更找不到自己的歸屬。
將軍驚訝地問:「如果你不是漢人,為何要幫助我們?」
薛還山眼神複雜且壓抑,卻也不願表露身份,「你無需再問,我是不會聽從漢族皇帝的調遣的。」他是自己的舅舅,但也是一個狠心的哥哥。眼睜睜將自己的親妹推入虎口,這份家國大義他不懂,更不想懂。
將軍又道:「勇士是否與皇家有仇?」
薛還山點頭又搖搖頭。
厲藏被這個眼神給震懾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對著聞人楓的轉身的背影輕嘆一聲:「天地之大,卻無我容身之地啊。」
聞人楓還沉浸在剛才的意境裡,沒有回答。
「薛還山,你走吧。」厲藏大聲喊道。
聞人楓身形一顫,回眸瞥了他一眼,便大踏步走出了門外。
「好!」副導和製片人都禁不住鼓掌,「真是太精彩了!」
聞人楓好半天才從外面走回來,臉上還帶著殘餘的悲傷,笑道:「厲導,我擅自改了台詞,您不介意吧。」
厲藏走上前在他肩膀上狠拍了兩下,「不,你改的好!」原本薛還山的形象還只停留在紙上,但看過聞人楓的演繹,大家都覺得,紙上的那個英雄鮮活而生動。
更難得是,聞人楓竟然突破了自己容貌的限制,將薛還山的蒼涼,以及他骨子裡的悲寂演繹得淋漓盡致。
「不過你這張臉還是太白了,長的太好了點。」厲藏盯著他的臉蛋皺眉,「倒時候可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