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是,花羞睡床,施耘天睡春凳。
近在咫尺,卻楚河漢界分明,這樣相處有些滑稽亦有些悲戚。
此時外面月光正好,水一般漫溢,滌盪盡白日的熱氣。
屋內燭光微醺,隔著紅羅帳映著花羞的臉龐。
搞不清施耘天是真睡假睡,總之他悄無聲息。
花羞捱著時辰睡不著,愈是難以入睡愈是不安分,然想翻身怕對方聽見,嗓子痒痒不得不使勁憋著怕咳嗽,最後索性把腦袋縮進被子裡,這個時令的天氣晚上雖然清涼,但長久的悶在被子裡還是捂了一頭汗水,鑽出來透口氣,再重新縮進去,如此折騰幾次,困意襲來……
&不要殺我爹!」
一句驚呼,人就呼哧坐了起來。
施耘天那裡已經聽見,莫說他是個武者聽力超乎常人,花羞這樣大的聲音,連外面上夜的娥眉、翠黛都聽見了,翠黛想進來被娥眉阻止:「有侯爺呢。」
翠黛會意,促狹一笑。
果然,施耘天已經滑下春凳,迅疾撲到拔步床前,隔著帳子急切切的問花羞:「怎麼了?」
花羞滿臉汗水,眼神呆滯如夢魘,自言自語:「我爹,我爹死了。」
施耘天曉得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太惦念父親,以至於做了噩夢,觀其模樣甚是可憐,溫顏安慰:「岳丈大人沒事的,你放心,我已經和皇甫大人談過。都是誤會。」
&事了?」花羞瞪眼看著施耘天,「侯爺同皇甫大人談過?」
施耘天點頭:>
花羞激動得瞬間淚落,身子前傾,想撲入他懷裡的樣子,最終還是抓著紅羅帳,朦朧相望。
彼此關心,卻又那般疏離,她是外柔內剛,是以不會委曲求全。他是劍膽琴心,重視感情才憎恨欺騙。如此性格的兩個人。今晚的收場便是——花羞道聲「謝謝」。施耘天回句「不必客氣」,各歸各位,各睡各覺。
只是這一夜花羞睡的分外香甜,仿佛父親從鬼門關逡巡一圈終於回到人間。她不知道的是。那廂的施耘天再也沒有入睡。頭枕著手臂雙眼瞪圓,怕的是花羞再做噩夢,自己不能及時到她面前。
……
翌日。花羞早飯吃的好中飯吃的飽,人逢喜事精神爽。
心情大好下,琢磨要不要同施耘天談談,坊間有俗語說:天上下雨地上流,夫妻打仗不記仇。
同他推心置腹,然後和好如初。
做了決定,就由娥眉、翠黛陪著,往書房去尋施耘天,一般的午後施耘天都是在書房看書寫字作畫。
書房與臥房也不甚遠,隔著一片修剪整齊的小花圃,裡面遍植幽蘭,此時雖未綻放,單單是那葳蕤的葉片都美不勝收。
花羞三人邊欣賞邊說話,不想冱寒的北國之地也有這旖旎的景致,到底是侯府,奇巧的匠人多,而蘭,是花羞偏愛的花卉,因了這個,新家讓她多了分喜歡。
一徑到了書房前,門口守著侍硯侍墨,見她到,忙迎將上來,躬身道:「夫人,侯爺正與四爺說話呢,請夫人於小閣稍等片刻。」
小閣,是書房旁邊用於閒坐、弈棋、品茗的所在,閣子四周花草馥郁,更有翠竹掩映,賞心悅目。
花羞略一思忖,施耘天與施耘莽既然有事談,自己在外面等著有礙觀瞻,於是就告訴侍硯:「我也沒甚大事,稍後再與侯爺說不遲。」
當下離開書房迴轉,一路走來發現多處美景,索性繞將開去,伯英院大的很,不如各處去賞玩,省得無所事事悶的緊。
這一走就來到了後花園,此處既是花園,布局更勝其他地方,小橋流水潺潺,蝶飛蜂舞翩翩,梧桐繁茂楊柳依依,惹得娥眉、翠黛相繼拿著團扇直撲蝴蝶而去。
忽然,從濃密的薔薇屏障後面閃出一個婢女,恰是花羞從嘉府帶來的紅衣。
說起紅衣,陪嫁後,因為有昭蕙吩咐她下毒暗害花羞之事被翠黛聽見,雖然花羞覺得她不會害自己,但經不住戚氏千叮嚀萬囑咐,就一直提防著她,放著沒有重用,連平素傳話都用大妞和胖姑,清掃是太夫人指派過來的侯府婢女。
紅衣乍然發現花羞分外高興,緊幾步跑了過來,似乎有什麼話說,剛問句「夫人好」,卻被太夫人房裡的銅縷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