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娘出掌風快,動作顯得漫不經心,似乎這些招式,她自小便已熟悉,閉著眼睛也能試出來。
晏三娘的嘴裡,高聲吟哦不斷,依舊是一首淒婉的懷人詩詞: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她語調淒婉,也不看智性,卻能一一化解智性的招式。智性越大心底越涼。自己習武二十餘年,只到除了師父師叔,自己少有敵手,哪知今夜,連一個女子也打不過。心底湧起一片悲涼。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兩人的手上絲毫沒有放鬆。眨眼間,兩人已經戰了一百餘回合。
智性全靠深厚的內里和平素坐禪入定的沉著,才勉強和晏三娘打個平手。晏三娘看也不看,竟對他的拳路和套式一清二楚。在晏三娘面前,自己就想一個沒穿衣服的小孩一樣。要按他的想法,只想撤掌認輸。
可他咬牙堅持著,因為他知道,自己一人輸了事小,光福寺的顏面,卻輸不起。
又打了幾個回合,智性突然發現,晏三娘雙眼正滾滾流下熱淚。驚訝間,晏三娘一掌打在他左胸,智性後退幾步。好在晏三娘此時已近癲狂,力道並不大,但智性依舊疼得吸了一口涼氣。
眾人均是一頭霧水,不知場中發生看什麼。
智性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條人影飛卷進場中,直奔晏三娘。
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那不是大和尚仁善麼?
智性見師父出場,吃了一驚:「師父,你老人家?」
「還不退下!」仁善低喝。不再理會他,走向晏三娘。
「薛郎,是你麼……薛郎,這些年,三娘找你找得好苦?」瘋癲的晏三娘望著走近的仁善,眼淚流得更歡。
人群輕微騷動起來,仁善大和尚,竟然是有家室的人!
「三娘,是我……」仁善語調和婉,走進晏三娘。晏三娘又哭又笑。仁善突然出手,點了她昏睡穴。圍觀人群還未明白髮生什麼,仁善抱起昏迷的晏三娘,幾個騰挪,人已消失不見。
這一下變起突然,連左二也一時沒想明白。此時那古楠樹下的綠裙女子,已經伏下頭,雙肩微微抖動,似乎正在抽泣。
「阿彌陀佛,罪孽啊罪孽……智性,你還不快去找你師父師娘!」
高台上仁遠高宣佛號,語調蒼茫,似有說不盡的傷心往事。
「師父?師娘……?」智性一時沒有明白。
「智性,還不快去,遲了,你就追不上了……」仁和和尚大喝。
智性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與自己對掌的晏三娘,莫不就是自己師娘,可是,師父他老人家是個和尚,一直是光福寺啊……?
他一時也想不明白,乾脆不想,便要起身離開,又給仁見叫住了:
「智性,找到你師父師娘,好好伺候你師父師娘,如果……如果,你們便不要再回來了……」仁見再也說不下午,揮揮手。
智性心下一片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師父他老人家走了,智性只覺得心裡空空如也。
他長出一口氣,向台上的兩位師叔打個稽首,腳尖點地,向師父離開的方向飛快掠去。
「和尚,等等我們,我們跟你一起找三娘去……」鄭屠子和兩位白衣書生擠出人群,朝智性的消失的地方奔去。
「那不是鄭屠子麼,天啊……莫非利州四煞,都來到了漢昌城!」人群中,終於有人認出了他們來。
(本章完)
第34章 來去盡非陌生客(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