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秦宓,他本在家中小酌,可不知為何諸葛丞相屢屢遣人催他前來赴宴,東吳使者張溫要走了他雖知曉,可是之前他無官無職並不識得此人,就算丞相已有意讓他出仕益州別駕,但畢竟還未落地,故而丞相催他前來的用意讓他很是費解。不過他畢竟為人瀟灑不羈,拋卻這些計較,徑直前來赴宴,只作吃喝之備。
本來楊清見張溫都要走了,秦宓還未現身,以為那問對的名場面就不會發生了,他還自顧自地在那唏噓嘆惜,不曾想秦宓竟然還是來了。前兩日他才去秦宓家拜謝過舉薦之恩,今日又見著面,因此待其落座,楊清連忙向他舉杯致意。
張溫微笑道:「既稱學士,不知曾學事否?」這些天蜀中百官對他恭維不斷,因此除了諸葛亮等數人,張溫對其他人是頗有傲慢之意的。且他本是才藻俊茂之人,在東吳也以辭對見長,這時見秦宓一副學問大家、風流名士做派,心生不服,欲與這位益州學士論個高低,也好宣揚江東的文氣。
秦宓拿起酒杯搖晃地走到張溫面前,笑道:「蜀中三尺小童尚且就學,何況是在下?」張溫又道:「公何所學?」秦宓正色道:「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諸子百家,無所不通。古今興廢,聖賢經傳,無所不覽。」張溫心道此人好大的口氣,不是在此吹噓捆風,就是確有真憑實學,不過此人得諸葛丞相看重,恐怕真是位大才,如此尋常學問怕是難不倒他,當以天道問之。想到此處,抖擻精神,出言問道:「公既出大言,請讓溫以天問之?」秦宓喝了口酒,右手一攤,道了聲請。
眾人見二人比較學問,皆是降低聲音,唯恐聽不到東西兩大名家的高論。諸葛亮面露微笑,並不阻止,實際上秦宓就是他故意請來的,這些時日在他授意下眾人皆對張溫極其拉攏,他恐此人生了輕視蜀中百官之心,故而在臨別之際有意讓秦宓前來準備在文學上壓一壓張溫,一拉一壓之下更能讓此人增加對蜀中的好感。因此他只微搖著羽扇,側目相待。楊清也是放下手中筷子,傾耳相聽,這個場面他盼望了許久,可不能錯過。
很快張溫出言問道:「天有頭乎?」秦宓回道:「有頭」
「在何方也?「
「在西方。詩曰: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
張溫又問道:「天有耳乎?」
「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若其無耳,何以聽之?」
「天有足乎?」
「有。詩云:天步艱難,之子不猶。若其無足,何以步之?
張溫見接連三問皆難不住此人,思索片刻,又大聲問道:「天有姓乎?」秦宓答道:「有。」
「何姓?」
「姓劉。」
「何以知之?」
「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
秦宓之答暗合了劉漢天命,張溫自是知曉,為了搬回一城,又問道:「日生於東乎?」秦宓清楚此問之意乃是說天命在東邊的孫吳,不過這難不倒他,隨即笑道:「雖生於東而沒於西。」秦宓此答也是絕妙,又壓東吳一頭,張溫無語不能對。此時二人答問如響,滿座皆驚,而張溫見秦宓應聲而出,言辭犀利、道通理達,心中也是大為敬服。
秦宓又反問道:「先生既以天事下問,必能深明天理。昔日混沌既分,陰陽分判,輕清者上浮而為天,重濁者下凝而為地。至共工氏戰敗,頭觸不周山,天柱折,地維缺,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天既輕清而上浮,何以傾其西北乎?又未知輕清之外,還是何物?願先生教我。」
此問之難恐秦宓自己亦不知,張溫無言以對,避席謝道:「不想蜀中如此多俊傑,今聞公論,令在下頓開茅塞。」諸葛亮怕張溫羞愧,開解道:「席間問對,乃玩笑耳,惠恕深知安邦定國之道,不必在意唇齒遊戲。」
第四十二章 農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