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趕往堤壩的路上,汩汩的洪水已然悄無聲息的湧向村莊,而悟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那堤壩是在老村長的提議下,由毫無築堤經驗的悟空負責幫助修建的,一是為了抵禦山洪對村莊的襲擊,二是為了給水田存儲用水,可修建之初,誰也沒有想到會下這麼大的雨。山洪早已灌滿了蓄水池,渾濁的山水一盪一盪的從大堤邊緣飛瀉而下,堤壩的下方正對著村莊的位置被衝出了一個大窟窿,那一段的防護正在一點一點慢慢的塌陷。
雨,狂妄的雨,不知是誰勾起了它的野性,也不知是誰點燃了它的激情,它夾雜著血腥,夾雜著鹽氣,夾雜著傲慢和憤怒,狂下不止。它要幹什麼?如果說它是要洗刷人世間的罪惡,可罪惡早已擄著全村的青壯年和糧食離這裡越來越遠;如果說它是要滋潤一方乾涸的心田,可這裡已不再乾涸,乾涸的時候它去哪兒了?它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忘記了休息,滿山遍野盡情的肆虐著;它像一個醉酒的莽漢,在大街小巷盡情的嘔吐著;它像一個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的精神失常的老人,大呼小號,找不到回家的路。
所有人束手無策,一個個坐在雨中罵天喊娘,任憑洶湧的波濤湧向他們的村莊,湧向他們剛剛建起的家園。
『轟』的一聲,大壩在另一個位置朝著水田的方向徹底坍塌,洪水排山倒海般湧向田間,湧向他們的最後一絲聊以生存的希望。人們掙扎著從雨中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奔向那個方向,他們要做最後的搶救,搶救那些可以開花結果,可以維持生命的力量。
「都給我回來。」老村長聲嘶力竭,緊繃的臉上抑制著一團難以抑制的驚慌,他正在邁著不再是腳步的腳步,毅然而然的朝著眼前的水窟窿爬去,他知道,淹沒了水田還是小事,村上可還有十幾個嬰兒躺在搖籃里呢。
千鈞一髮之時,悟空已隨著老村長的爬行之勢用身體堵住了冒水的窟窿,只可惜兩個人的身軀無法攔截這股可怕的力量。二嘎子和三驢子這時也意識到孰重孰輕,帶領著一大幫男女老幼拖泥帶水朝著這邊狂奔而來。於是,淚水,血水,口水,雨水,和著幾十個羸弱而又稚嫩的身軀砌起了一堵堅實的生命的圍牆。
大雨,終於喪失了它所有的能量,漸漸停了下來。當人們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堵住了窟窿後,當蓄水池不再向外奔流時,他們橫七豎八的癱倒在水窪里,誰也不忍心再去看一眼近在咫尺的田地,那裡已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水田,只是看不見秧苗,一片汪洋,足可以泛舟蕩漾。
老村長裝了一袋煙,可煙濕火潮,努力了幾次都沒能點著。他用那一雙通紅的老眼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那些無力站起的村民,竟然笑了。笑聲很輕,卻有著一種讓悟空無法承受的悲傷和淒涼。是啊,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裡,他們失去了親人、耕牛和糧食,但是,老天並不會因為這些而對他們有任何的憐憫,一場大雨不但奪走了駐守在他們心中的最後一片綠洲,也讓他們甚至看不到一線活下去的光亮。
「都起來,都給我站起來。」老村長一手按著疲憊不堪的後腰,一手拄著長長的煙槍,『嚯』的站了起來,「看看你們那慫樣,天塌下來都沒把我們嚇倒,這點事算什麼!」
「啊!」悟空沒想到老村長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句話。
「我們還不是一無所有,我們有家,更有人。只要人在,一切就都會好起來。」
天哪,悟空一陣劇烈的震顫,好一個『一切都會好起來』。他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已經風燭殘年的老人,敬佩之情噴薄而出。
除了十幾個永遠告別了這片土地的靈魂,其他人都陸續從泥濘中爬了起來,雜亂無章的站在了老人周圍。他們無力的啜泣著,是為了躺在泥濘中的親人、還是為了深溺水下的秧苗?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在他們眼中,老村長就是一堵遮風的牆,一個擋雨的港。多少年了,一直是這樣,他像一個領袖,更像一個偉人,用偉大的人格堅強的支撐著這片天地。
「鄉親們,你們相不相信這世上會出現奇蹟?」悟空突然決定要做點什麼。
「奇蹟?什麼奇蹟?」二嘎子不屑一顧地說道,「孫先生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開什麼玩笑。」
「二嘎子,如果說上天給你一次機會,給你一個馬上就能實現的願望,你希望是什麼?」悟空一
第二十七部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