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若棠咳嗽一聲,將溫玄從夢遊中拉回現實。他舉起矮几上的酒壺斟滿溫玄面前的酒杯,笑道:「溫二公子丰神俊美、風流倜儻、風姿綽約、風華絕代……鄙人對公子的欽敬有若黃河之水滔滔不絕、奔涌澎湃……」
無法承受吳若棠蹩腳無比的馬屁,溫玄眉頭微皺,打斷道:「林老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吳若棠呵呵一笑,道:「溫二公子果然是個爽快人。其實,鄙人特意將公子留下,為的只是想和公子,或者說想和溫家做一筆買賣。」
「做買賣?和這個拉皮條的?」如果不是怕和這個男人翻臉,以後就無法見到淡月姑娘,溫玄幾乎有一拳將吳若棠鼻子打歪的衝動。掌握著整條長江航運的襄陽溫家和一個拉皮條的合作做生意,這件事如果傳揚出去,豈不教所有的人都笑歪了嘴巴!他的臉色明顯變得難看,但溫玄究竟是世家子弟,知道和一個拉皮條的計較只是降低自己的身價。他冷冷一笑,道:「林老闆客氣了。我們溫家向來對青樓的生意不感興趣,還請林老闆另請高明。」說著,拂袖站起,便欲離去。
吳若棠並不阻攔,只是端起酒杯輕啜一口,淡淡道:「聽說,令兄溫恆溫大公子雖然是庶出,但是他精明能幹,長於經濟之道,深得令尊的喜愛……溫二公子,你若是依然流連於青樓妓寨,貪圖於安逸享樂,不另出奇計圖之,嘿嘿……只怕襄陽溫家的家主之位終究要落在令兄的手上。」
這些天來,吳若棠混跡於襄陽的茶肆酒館,搜集了大量關於襄陽溫家的情報,做足了準備功夫。他知道,凡是如溫家這等大富之家,必定會存在著爭權奪利兄弟鬩牆的現象,於是他搜集情報時專門針對著這一方面。
果不其然,並沒有花費多大手腳,就被他挖掘到這一非常有用的情報。是以,他料定自己這一番話說出來,就是用八匹馬來拉溫玄走,溫玄也是不會走的。
聽到吳若棠一語戳中自己的痛處,一抹陰狠之色在溫玄的眼中一閃而過。他站在當地,雙眼緊盯著吳若棠森然道:「林老闆……你莫要忘記襄陽是我溫家的地盤,你若是再胡言亂語,我敢保證你不會再有機會看見明天的太陽……」
吳若棠哈哈一笑,也站起身來,雙眼回視著溫玄的眼神並不畏懼。他淡然道:「鄙人本是有心為公子出謀效力……既然公子並不願意接受在下的好意,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好了。公子慢走,恕不遠送。」
望著吳若棠胸有成竹充滿自信的眼神,溫玄一陣躊躇。難道這個拉皮條的真有什麼妙計不成?也罷,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且先聽他說些什麼,若是不中聽,到時再收拾他不遲。
他略一猶豫,終於哈哈一笑,伸手從矮几上拿起酒杯遞到吳若棠的手中,微笑道:「小弟今夜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若是言語有什麼衝撞之處,還請林兄多多諒解……」他有求於人之下,連稱呼也變得客氣了。
吳若棠微微一笑,接過酒杯。他表面不露聲色,心中卻第一次對溫玄有了警惕之心。喜怒表情轉換如此之快,不但說明了溫玄有著極深的城府,更說明了他能屈能伸的堅忍性格。這個人呀,並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這麼簡單啊!
吳若棠走到窗前,望著月朗星稀的夜空和襄水間星星點點的漁火,用自認為最誠懇的語氣說道:「傳嫡不傳庶一直是古往今來被遵循的一個傳統,也是傳宗立法的一個基礎。公子的優勢是身為嫡子,而令兄溫恆的優勢是長於經濟善於理財。令尊若是為了家族生意考慮,最佳的選擇莫過於傳位令兄,但若是受制於家族宗法的壓力,便要傳位於公子,這正是令尊兩難之處。」
說到這裡,吳若棠回頭望了溫玄一眼,見他全神在聽自己說話,便知道自己所說不錯,切中要害。於是,他將杯中酒一口飲盡,繼續道:「令兄自他出世第一天起,便再也無法更改他『庶出』的出身,這是他致命所在。而公子則不然,只要公子暫且杜絕風月享樂,專攻經濟,且能在經濟之道上略有成就,讓令尊有所滿意,那麼,在家族宗法制度的壓力下,令尊非將家主之位傳給公子不可……」
聽到這裡,溫玄眉毛一挺,動容道:「林兄所言極是!」心內倒是頗為惋惜。這個拉皮條的見識不凡,分析時勢條理清晰一語中的,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卻不知為何會淪落至與歌姬為伍的悽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