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雙眼,艾德吸入了清晨的第一口空氣——冰冷、濕潤。
坐起來穿上襯衫,在把玩了片刻口袋中的硬幣後,他終於提起精神面對新的一天。
昨夜行動對他的睡眠質量影響深重,其後果就是——艾德現在困得像條死狗。
他掙扎著走下樓,奎茵早已醒了很久。
此刻她早已替換了新衣,又一條黛灰色圍巾包裹著她勃頸上的金屬項圈。
「早。」她不冷不熱地打了一聲招呼,提起水壺在煮著咖啡。
她沖泡咖啡的手法極其粗暴:撒上一勺咖啡粉末,然後將沸騰的開水注入杯中。
「你要喝嗎?」奎茵順便問道。
「好。」
艾德自覺此刻正需要一杯咖啡提起精神,於是他開口做了一個令自己追悔莫及的決定。
奎茵真的遞過來一杯「咖啡」——如果那能稱之為咖啡的話。
撲鼻而來的酸澀和強烈過萃味道,還懸浮著一層河泥般的咖啡渣。
假如像雞尾酒那樣給它起個花哨名字的話,艾德願稱之為「常青藤橋陳屍事件」。
奎茵小姐若無其事地飲下了一大口,語氣略帶歉意:「抱歉,我的手藝不太好。」
「呃沒關係。」
話說到這個份上,艾德也絕無退卻的可能了。他屏住呼吸,像是用子彈杯喝烈酒,悶頭痛飲了一口。
「怎麼樣?」
「...」
她笑了,唇間的犬齒愈發明顯,似乎很滿意艾德此刻的表情。
「你確定這是咖啡?」
艾德苦著臉放下杯子問道。不管怎麼說,這杯咖啡確實起到了提神的作用。
「你覺得是什麼?」
「鞋底的污泥或者其他什麼東西。我甚至喝出了鞋油的味道。」
「放心吧,是咖啡沒錯。」她低頭喝光了杯中剩餘的液體部分。
「好吧,」艾德端起杯子又飲了一口,搖了搖頭,「但還是很像污泥。」
咯噠咯噠咯噠
印刷電報機又轉動起來,滾出了一張紙條。
「又來?」艾德坐到辦公桌前,扶額感慨道:
「就不能讓我好好休息一天再來新案件嗎?」
「我們的工作就是如此。不然你指望怎樣,每天坐在辦公室吃茶泡餅乾?」奎茵已經開始穿戴起行裝,「反正你也沒正式入伙,覺得累的話我一個人去就是了。」
「綠教堂發生盜屍案,請速前往調查。」艾德校對好電文之後逐字念出。他起身披上大衣,扣上帽子說道:
「我看還是一起去吧。多積累些經驗,將來也好升職加薪。」
綠教堂以其滿身覆蓋的爬山虎而得名,與東區公墓建立在一起。
這裡有時也被稱作「綠花教堂」。因為埋在這裡的大多是些窮人,來此悼念死者的親屬或朋友買不起白雛菊或康乃馨,只能去郊外采一把野花。
裡面沒有富麗堂皇的玻璃彩窗,亦沒有恢弘雄偉的玉砌雕闌。細小的陽光映照在廉價神像上,灰塵加深了神軀上的陰影,卻閃爍著黯淡而豐饒的神性。
七位一體,一靈七貌。
七座神像展示著聖靈神性的七種體現:
代表著『溫床』秘文的「綠杉翁」;
代表著『湖泊』秘文的「湖之少女」;
代表著『傀儡』秘文的「木偶師」;
代表著『眼眸』秘文的「盲眼嫗」;
代表著『日光』秘文的「守夜人」;
代表著『回音』秘文的「回聲女士」;
代表著『蛛網』秘文的「巡禮蜘蛛」。
昏暗晨光下,只有幾排泛著白色包漿的擁擠木椅,和坐在一旁板凳上低頭煮著咖啡的奇怪男人。
之所以說他奇怪,是因為這個男人穿著司鐸的長袍,卻豎著油頭、耳朵上還鑲嵌著黃金耳釘,看上去有一種極不協調的古怪。
奎茵似乎與他熟識,招呼打得很是隨意:
「早上好啊狄倫,怎麼就只有你一個,其他人呢?」